第十三章 灵魂与墓碑 (第1/2页)

    一切事情结束后，程止戈起身来到林承洲身边，看着对方手里拎着的小盒子，问道：“你走一趟就取了这个？里面是什么？”

    “不止。”他们向出口走去，林承洲边走边说：“还帮人调‘感应监控’找了个孩子，所以去了那么久。里面是什么，到地方再告诉你。你呢？”

    “教育了几个小朋友不要吵架。你不是看到了？”林承洲抱臂旁观的姿态，程止戈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可对于程止戈的反问，这人丝毫没觉得愧疚，没脸没皮的自夸道：“看到了，所以我都没打扰去你为我国教育事业做出贡献，你看我，多乖啊。”

    程止戈发出一声短促的气音，极其稀罕的体会到了无奈。

    二人向下十五米，乘上只有两个座位的豪华缩小版空中列车，透明气罩张开后，这趟列车平底起飞，环绕教育中心两周，最后以弧线的轨迹一头扎进海里。

    尽量不去想这辆车从空中入海需要经过怎样的结构转换和动力系统、形态外观的变化，程止戈将注意力放在透明罩外的海洋上。和其他宜居星球的海洋不同，大概是通车的缘故，这条路线上的乘客目光所至之处，海水十分干净明亮，就像动画里表现的一样。鱼群水母在头顶处游荡，与行驶路线隔着长长的距离，不会误入列车卷起的水流中。

    海底土质也被改造过，不会卷尘埃让海水污浊。科技带来的变化让地平线千米以下的海洋真正具有了观赏价值，至少程止戈第一次认为深海的海底也可以用漂亮来形容。

    “教育中心下方有三百万平方公里的海域也属于他们管控范围内，教育局在下面还原了原始海洋生态系统，海洋演化历史纪念馆就建在附近，去看看吗？”

    林承洲将地图展示给程止戈看，对方端详一阵，摇头道：“不去了，这里就挺好。”

    说完这句话，他想起林承洲的性格，又补了一句：“以后我们再来。”

    情商低不可怕，会学就行。林承洲笑倒在程止戈身上，有感而发。

    两人维持着这个姿势看了四十多分钟风景后，列车终于抵达了北纬八十一度附近。这条纬线在网上还有个别名，叫死亡线。北纬八十一度辐射区，官网对此地有一个大名鼎鼎的称呼——葬身之地。网友却喜欢用“安魂之地”、“英雄冢”来形容。

    那里没有工业，不存在建筑，树立起一片又一片墓碑，埋葬着为减轻人民苦难而奋斗的勇者们。

    “葬身之地”一语双关，葬的是英雄，还埋了因他们消失的苦难。

    列车停靠在墓园门口，一前一后走了进去。程止戈跟着林承洲，对方轻车熟路绕过复杂的地形和各种设施，边走边说：“根据旧时代流传下来的风水学，这种两极附近阳光几乎恒定的地方是最好的墓地。”

    他们在长满了茂盛树丛的小路间穿行，路过守墓人小屋，出尽头刹那宽阔，平原上竖立起数不清的只到大腿的石碑。

    林承洲最终驻足在其中一个前面，打开手里的盒子，里面放着两小袋面粉烤制的饼干，一袋放在墓前，另一袋被他自己拿着，拆开来放嘴里一块，递给程止戈一块。

    程止戈接过，低头看着墓碑上人像和名字，比科索诺夫。他问道：“你朋友？”

    “没有，不认识。”林承洲掸了掸墓碑上的灰尘，说道：“但这个饼干是他教我做的。”

    一般人或许会诧异于这个回答，死人怎么教别人做东西？但程止戈不会，他瞬间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被擦干净的墓碑上，文字忽然亮起，一个和画像相差不大的光屏悬浮在墓碑上方十公分处，有影像逐渐加载。

    最开始出现的是一座厨房，设施十分简陋，墓碑的主人站在画面里一张桌子后，看起来很是腼腆不敢抬头，局促地小声问道：“好了吗？”

    像是得到了画外人的肯定，他清了清嗓子，用非常书面化的正式语气开始说话，四肢僵硬，神情郑重得像是在应对一场重大演讲：“你们好，我是卡拉多那·比科索诺夫，目前在拉克格星E5军团前线担任营长，额，在战争中食物和水源是最重要的，但军粮很难吃，所以我来教大家一种饼干的制作方法。”

    终于说完开场白，他明显松了口气，立刻弯腰从桌面下拿出材料和工具，并在这之后再也没正眼看过一次镜头。

    “面粉一斤，糖，喜欢吃甜的可以多放......”他从配方开始说起，因为回到了自己熟悉的领域，动作也越来越熟练，每加入一种新材料还会说换成什么会更好。

    十六分二十八秒，他拿出模具，把饼胚分成小份，送进手工制作的烤箱里，顺便讲了一下怎么用工业废品制造简易烤箱。

    讲完了，也正是烤好的时候，他取出烤盘展示成品给镜头看，傻站了十多秒，在画外人的提醒下惊觉：“啊啊，愿望，嗯......我的愿望是，这段视频能给大家带来帮助吧，嗯，希望我死后也能成为对大家有用的人。哦不对，是有用的鬼，不好意思。”

    比科索诺夫挠了挠后脑勺，又经过画外人提醒想起结束语：“嗯，我们可能活不到战争结束了，要是有人来墓地祭拜，记得也看看其他人，我们一营有的人会唱，有的人会跳，有几个兄弟还录了一首交响乐，嗯，差不多就这样。祝你和平。”

    视频以美好的祝愿结束，光屏自动消失。程止戈低头咬了一口饼干，询问道：“后来呢？”

    回答在程止戈意料之中：“他没死。”

    林承洲原地坐下，不知用什么方法打开了碑座上一处格子，露出半张纸条，看起来像是遗物，说道：

    “但一营就剩他一个。他的一生参加了七场战役，呵，录了六个制作小饼干的视频，打完第六场战争的时候他已经是准将，用三年时间开了一家糕点店。后来那颗星球发生政变，他临危受命开着飞船将U28送往太空，死于核爆。死后，在他的住处发现了一封写到一半的退役申请。”

    一个带有悲情色彩的英雄人物。程止戈凝视墓碑上的名字，轻叹，鞠了一躬。

    林承洲看着他动作，笑着站了起来，从一排墓碑的中间穿了过去，来到比科索诺夫墓斜后方，指着另一个墓碑说道：“一营的交响乐我没听过，但这座墓园里我发现了别的乐队。”

    说罢，他连续点亮墓碑上的“留言”装置，并向程止戈简略的一一介绍：“查理克罗，铺设星际航道的一名维修工人；达内尔，瓦伦多纳星遭受小行星撞击后第一批赶到的救援队队长；科里，负责改造麦克米伦区r62卫星的科学家；海登，帝国反恐专家......”

    “他们职业不同，出身不同，甚至生前从未有过交集，可是你看。”

    这些人不约而同的在死后留言里选择用乐器演奏《天下一家》，四重独奏演出了上百人的气势。

    星际时代军人这个职业的危险系数从人类飞出地球开始呈几何级增长，例如在各大星系探索、建立安全航道，一不留神就会被其他星体捕捉，跨星系维和虽然能做到装备碾压，但也不能保证每一次每一个人都会完好无损，热武器手枪依然可以射穿新人类的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