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散】稻妻往事_尘网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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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尘网 (第4/7页)

  岐mama派人把她“请”了回去,下令在房间关了几天,倒没有气急败坏,估计是见多了这样的,再加上她的脾气,岐mama也不愿意多给她施压,只说“你是个聪明的姑娘,别给大家找不痛快”。

    她在房间里待了三天。期间听说了裕子从她隔壁搬走,至于去了哪里,她不用想也知道。

    艺伎被收作外室,养在私宅或者歌舞伎町之外的地方,不算稀奇的事。究其原因不是男人想负责,而是不愿分享,仿佛那样自己就被拂了面子,尤其是买了初夜的那位,若是有些手段,便会将人带回去。留在歌舞伎町,恐怕就到了人尽可夫的程度,那姑娘也会被当作工具,所有对此事好奇的人都要来和她打交道。

    可笑。

    她当日之所以未出手阻止,是因为清楚前情。裕子想离开歌舞伎町,没有错;岐mama想狠赚一笔买断,没有错。唯一错的是她,她在为一件你情我愿的买卖愤怒,觉得不值当。

    要将自由从一处卖到另一处,要从一边火坑跳到另一边火坑。这是她们的命数,可笑至极的命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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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日过晌,送饭的朱陶悄悄告诉她,不知哪位贵人发了话,估摸着她今天下午便能被放出去了。当然,只是在歌舞伎町里恢复了自由,这也意味着她晚上或许要去演出。只不过她更关心那位发话的贵人是谁。

    如果是那位被她拒绝了的,她的处境只会更加糟糕。

    “听说是位很有来头的大人。”朱陶不明所以,只替她开心:“jiejie总有贵人相助,快些吃点东西吧,脸色差了,客人要向mama投诉的。”

    “你不明白。”她无力地摇了摇头,“你先走吧,我想躺一会儿。”

    这两天里,她独自在房间里想了许多。不必着华服、戴钗环地去迎奉,轻松不少,她甚至想就这么饿死在屋子里也好,歌舞伎町一年到头无故失踪的人不少,不差她这一个。

    可她又是绝对的不甘心。

    如今来此已有两年,就这么死了,实在软弱。难道没有别的方法可以脱身?她若是信命,早在一年前就答应岐mama的交易,将自己卖出去了。

    她坐在铜镜前打量着自己这张脸,两日未见,憔悴苍白,病容惨淡,可那双春水一般的眸子里,分明是灼灼犹如野火的决意。她抚上自己年轻娇嫩的面庞,指尖颤抖。

    我要见一眼那人。她在心中对自己说。

    “父亲”一词在他眼里,像一个天大的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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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他幼时,母亲病重离去后,他便一同失去了父亲。别说平日里,他不曾见过那人对自己流露出什么好脸色,哪怕是生辰,他也要因一些鸡毛蒜皮的事被罚跪在院子里,直至夜晚。

    那是十岁生辰的事。家中的教养嬷嬷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在那人面前提起他好几天前犯的事——因为打鸟,石子击碎了房顶的琉璃瓦。彼时那人不在家,出门有公务,便不知道。

    他被罚在院子里跪了四个时辰,还被打了一巴掌,顶着红肿的脸颊跪着,没有任何解释,就这么一直跪到身上的衣物被露水打湿。原先他也顽皮,但顶多是被说几句,稍稍跪一下意思意思就行了,从未有过这样重的惩罚。

    更何况那日是他的生辰。

    教养嬷嬷似乎也没想到家主发了这样大的火,惶恐至极,连夜辞了工回乡,临走前给他留下一句话,由家里的小侍女代为传达。“嬷嬷说,那打碎的琉璃瓦是……先夫人住所的。”小侍女和他差不多的年纪,怯怯地不敢抬头看他:“公子,您……”

    “我怎么。”他几乎是哽咽不成声,咬着牙关说:“我难道要一辈子背着害死我娘的罪名吗?”

    小侍女手足无措,往他跟前一跪,轻轻替他擦起眼泪来。

    他插科打诨惯了,不受重视也惯了,小小年纪知道装作一副不甚在乎的样子,然而下人口中说出来的话才实实在在刺痛了他的心。他义愤填膺地去问那人,那人只冷冷地说:“本就是如此。”

    下人说当年他年幼,染上了天花,先夫人因为照顾他而染病,最后他活了下来,先夫人却撒手人寰,离家主而去。

    在他这位所谓“父亲”的人眼里,自己是害死挚爱的凶手,偏偏又不像她,脾气性格也半分不像她,倒是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讨厌。两个相像至极的人由是极不对付,从来没有好好说过半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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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明白,凭什么自己就要背上这样一条罪名,如果可以,他宁愿死去的人是自己。没有母亲,他连最基本的怜爱都未曾获得过,家中人人对他视而不见,他做什么,说什么,根本没有人在乎。

    还有他称之为“jiejie”的人。

    被罚跪的第二天,她从九条阵屋赶回来,一是看他死没死,二是看那个老不死的死没死。遗憾的是都没死,而且他还半死不活地趴在床上,更麻烦了。

    这是她的原话。“麻烦。”她背着手从寝室门缓步走了进来,淡淡地说道:“你整个脸哭得像猪头。”

    他怒气冲冲地从软垫上抬起头,冲她喊道:“关你什么事,看热闹够了?滚回你的军营!”

    她不喜自己这个弟弟其中一条原因,生气起来六亲不认,顽劣至极。殊不知他也讨厌她,因为下人说家主从不对女公子生气,女公子像先夫人。

    凭什么。她行至床前,目光极冷地打量着他,反问道:“你又凭什么生下来就是继承人,凭你是个男的?”

    原来是喜欢这些东西,怪不得从小就对自己冷着个脸。他不屑道:“你愿意要就拿去,我巴不得自己和他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说得轻巧。”她扔下什么东西,砸到了他额上,引得怒目而视。“你哪天把他气死了,我才是真要谢谢你。”

    说罢她转身走了,没再多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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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说他们姐弟两个都像那人的脾气,他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谁跟谁相处都难受,不如少说话,对谁都好。

    原以为母亲不在,父亲是个不可理喻的人,他能从这个所谓“jiejie”的身上获取些关注。然而事实不如人意,她也一样的冷漠且无常。

    但他抱有过一丝幻想,因为她像自己并不记得的母亲。

    果然不该幻想的,这样显得愚蠢又自作多情。现实残酷,他或许注定是个没人疼没人爱的孩子,是家里多余的一位。

    他正窝火,小侍女从外面进来,捡起被他扫落在地的药瓶,到他床前。她说话欲言又止,应该是想劝他:“公子,这药……”

    “我不要。”他别着脸,后脑勺对着人家,因为哭成猪头了。“你拿去吧,送给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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