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间酌酒_第一回 赐婚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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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回 赐婚 (第1/1页)

    贺琮上罢早朝,从殿里缓缓步出宫门,笑脸迎合着一众同僚的道喜之言,看似春风得意,实则满心杂乱,登上自家车驾才敢卸下假面,去了冠带擦那额上冷汗。

    一路忧愁,入宅院扎进书斋便不出来,午食更是无心用度。

    贺子泠替母亲来唤,贺琮屡答不去,连门都未开半分。

    贺子泠徘徊顿步,心道上一回见父亲如此郁结,是一月前胞妹贺子嫣离家出走之时。

    忆起今早贺琮外出时神色尙平,许是朝上出了些烦心事,待晚些时候再来探问不迟。

    未多加纠缠,贺子泠回了母亲话,再一同吃了膳。

    饭毕又陪着去后园里消走一番,早冬初寒,已有粒粒梅苞缀枝,料想不多时便得满园尽绽。

    逛了两炷香功夫,贺子泠送萧沛兰回房后,见贺琮仍无动静,转身去了自个书斋。

    半靠在榻上看新找来的话本子,这厢采真就端了清茶点心过来。

    一时入了迷,再抬头瞧那窗外,日头却已落半。

    冬日天沉得快,待过些时候,合该掌灯了。

    贺子泠放下书卷,随口问采真父亲如何,得知后顿感不妙。

    父亲处事兢业慎微,从不称病旷职,今日却休假在家至今不出,料想必生了天大的事。

    果然,至晚间萧沛兰叩问许久仍不得入门,屋内更是灯都不曾点上,一片深沉幽暗。

    贺子泠忧心不已,恐有变故,正要令小厮破门,才听得贺琮喑哑嗓音。

    屏退了一干仆从,贺子泠扶母亲进屋。

    待点上油灯,瞧见贺琮满脸颓丧,枯朽呆坐椅上,大为心惊。

    萧沛兰哀唤数声,贺琮半晌不言,似是人魂不在,神魄游移。

    贺子泠仔细打量,知晓他身子无虞,应是劳神费心之故,遂退到月门处,唤采真去热壶茶过来。

    端至贺琮面前,亦是久未接下,急得萧沛兰两眼泛泪。

    许久,贺琮好似回神,双目直愣转到贺子泠处,忽而低呼数声,贺家完矣。

    凄苦悲凉之意深重,萧沛兰被其所感恸哭出声,一时室内似黑云压顶,山将崩裂。

    待心绪稍平,贺琮才颓萎道来。

    今晨早朝时刻,当今天子胞弟,谨王文景曜忽请赐婚,求娶礼部左侍郎贺琮之女贺子嫣,言先时秋猎睹其英姿丰彩,又与之相谈甚欢,心下惦念不已,思量再三,特来求亲。诚帝大悦,当即便询问贺琮之意。贺琮有苦难言,怔忡惊惧间何寻说辞,缄默片刻错当应许,只得急急谢恩。

    如此一来,即是天子金口允亲,再难回转,一念之差,生生将阖家性命推至悬线。

    贺子泠听罢胆颤心惊,滋味难言。

    谈及文景曜,他是知晓的。

    先帝与昭月皇后恩爱甚笃,相伴四十二年未纳一妃一嫔,共出二子二女,长公主文宁晏,二皇子——便是当今天子诚帝文熠渊,三公主文允岚,四皇子谨王文景曜。诚帝极看重骨rou亲情,对幼弟疼爱有加,文景曜亦不负所望,文韬武略无一不精,年十八时曾出征南渡,大破侵边的池楠国,令其避退五十里,臣服于天泽朝。这样一位皇亲贵胄,在都城中极为炙手,多有美貌贵女倾慕,文景曜却洁身自好,轻衣过芳丛,从不留半分青睐。于是便有些大胆男子自荐枕席,惹怒了他,险些酿下人命祸事。加之为政事繁忙奔波,如此这般,蹉跎至二十有三依旧不曾娶得王妃。

    秋猎时候,贺子泠也去了。

    他与子嫣一胎所出,容貌九成肖似,却因萧沛兰孕期误食毒果令他生来身子残缺贫弱,诗书文章、骑御射技亦是平庸。而子嫣自小聪慧,各门无一不精,尤其喜爱骑射,常作男子束发打扮,与他几无二致。秋猎前他染了风寒,当时仍未好全,只得在营场帐中待着,本是百无聊赖,忽被喧闹喝彩声引去目光。

    彼时文景曜已在投壶马球上赢了满彩,射箭更是次次正中,一群王孙贵子哄吵着要他去拉昊穹弓。昊穹此弓,乃天泽朝开国勇将黎荆所用,百年间无几人可开弓上箭,当日也不知为何起了兴头,闹得诚帝将此弓祭出。

    文景曜在一众簇拥下神色淡然,惹得贺子泠不由得多瞧了几眼。

    只见他长臂紧绷,身量挺直,足下发力,搭弓上箭如行云流水,沉重铁箭破空披锋疾飞而去,震得红靶铮鸣。

    场上呼声如雷,文景曜淡笑执弓,风姿凛凛。

    也正是如此,贺子嫣主动前去,要与他比个骑术高低。

    两人一路冲出马场,众人追将不得。待得白日西沉,才一同缓归,问及胜负,二人皆笑而不答。

    而后贺子泠追究细处,贺子嫣语焉不详,只道此人有些意思。当时言语含糊,以为是她输了,面子上弗不去,索性不再多问。

    可谁曾想,文景曜数月后遽然求亲,令人措手不及。

    若放在往日,这确是好事。

    子嫣已有十七,平日行径潇洒肆意毫无婚嫁之心,得天赐姻缘再好不过,文景曜更是人品才貌俱佳,贺琮自是万般应许。然月余前子嫣忽而留书一封,自言要去亲会万里河山,半夜收拾包袱飘然远去,竟是半分踪迹也找寻不得。

    贺琮登时闭锁消息,宅中只有老管家和几名养了十数年的贴身近婢知晓此种内情,以免传扬出去坏了名声,只待子嫣自行回转再寻对策。

    可如此一来,朝堂允亲几难转圜,道出实情为时已晚,定会惹得天子震怒,治下欺君罔上之罪,贺家满门皆受牵连,轻则流放苦寒,重则难逃一死。

    言及此,萧沛兰顷刻哭至近乎晕厥,贺琮亦是双目赤红,衰容满面。

    贺子泠心内哀恸,一时思量不出万全之策,先温声安抚二老。

    待得心绪稍事平复,已是月上中天。

    贺子泠出了父母寝居,只觉浑身疲惫,缓缓往揽梅院去。

    采真在月门外候了半宿,精神略微不济,见贺子泠出来,连忙跟上。

    简要浣洗修整,贺子泠坐在镜前,待采真为他拆去束簪,细心梳顺长发。

    双目盯着镜中面容,披散青丝令他脸廓显出些许柔美,一道计策缓缓浮上心间。

    此计行事不易,些微踏错便是万丈深渊。

    然此时此刻,贺家已如波涛万顷下一叶轻舟,顷刻间便要翻覆,若能攀住这一绳生机,尚且苟活须臾,之后如何,当再从长计议。

    一旦起了苗头,贺子泠心念飞转,前后如何行事已在胸壑成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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