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 林中圣母 五 (第1/1页)

    102林中圣母五

    申豪森公国的爵士们一路向南，离开沃里尼亚之后，气候也渐渐温暖了起来。他们路过几个公国的领地，受到了领主的热情款待，但是一说起东征的事情，君候们无不顾左右而言它。

    在这其中，有一位同布瓦雷爵士关系还不错的领主大人，向他吐露了真言。

    “爵士，不瞒你说，我们家族在上一次东征时输得实在太惨了。我的父亲、叔伯、兄弟、子侄，都死在战场上，我自己是剩了半条命侥幸逃回来的。贱内年纪也不小了，前年拼了命生了一儿一女，我们家族才有个继承人，我如果再参加东征，这不是要了他们娘儿们的命吗？”

    布瓦雷爵士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话。

    领主大人喝了口酒，突然把杯子用力往桌子上一放，红色酒浆泼溅在桌面上。他粗鲁地大声说：“东征既然是教廷发起的，那么国王为什么不出兵，教皇敕令就只一道又一道地发给公国呢？一次两次说是为了天主与真理作战，大家都是凭着一腔热血上的战场，多少大家族血胤断绝，封地都被国王收回了，合着大家浴血奋战是肥了他呢？库斯法斯人要打下来圣城，就让他们打！反正他们坐船渡过海峡，第一个到达的城市也是帝都，最着急的人不该是他罗穆宁吗？”

    布瓦雷爵士也喝了一口酒，没有做声。

    领主大人粗鲁地抹了一把胡须上的酒，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老伙计，我说话直，你别介意。按我说，你们申豪森公国也不该出战。当年红城大撤退，都说是申豪森公国率先后撤导致的大溃败，其实真正在战场上的老哥几个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如果不是拉金森·费林那个狗东西着急要分兵救他表哥，就你们黑骑士团的战斗力，打下红城根本不成问题！到最后，还是你们去当替罪羊……”

    他狠狠地把刀子扎向一块rou，随后把它挑起来塞进嘴里，用力咀嚼起来，仿佛那是拉金森四世的脑袋。

    “话虽如此，”布瓦雷说，“我们申豪森人确实丢失了我们的荣光，所以我们这次必须参加东征，夺回本应属于我们的名誉。”

    那位领主大人冷笑一声。“老伙计，怎么十年过去了，你还是这副油盐不进的德性。什么名誉、什么荣光？你别告诉我你这样一个精明人，不知道你们小领主的那位老爹打的是什么主意！”

    “老朋友，你喝多了！”布瓦雷爵士严肃地说，“别再说下去了！天主不允许当着儿子……”

    那位领主大声骂道：“去你他妈的天主吧！天主如果在天有灵，拉近森四世早就遭报应了！”

    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沉默不语的亚德里安，脸色顿时变得十分苍白。

    领主老爷举起酒杯，咕咚咚把杯中余酒一口气喝光，用袖口一抹嘴巴，指着他大声说：“孩子！我认识你爹，也认识你妈！别嫌我大老粗说话难听，你老爹让一个八岁的孩子参加东征是图的什么，你当真看不出来吗？如果说参加东征是为了教徒的信仰与天主的荣光，你那两个窝囊废哥哥为什么不去，嗯？说不定一路上还能顺便减减肥！”

    领主大人的爵士们围过来准备打圆场，被他一把推开，继续咆哮道：

    “亚德里安！你搞清楚，老费林这个狗东西让八岁男孩上战场，图的就是你们申豪森公国！你现在是公国唯一继承人，只要你死了，你的封地就会被他继承！老东西想坐拥沃里尼亚和申豪森两大公国！而且这一切，八成是罗穆宁默许的……不，搞不好就是他策划的！”

    他越说越恼，又转向申豪森公国的爵士们。“还有你们！如果我是这孩子的亲舅舅或者亲叔叔，我一定拿牛腿骨挨个敲你们的脑袋，也要制止你们这种疯狂的行为！你们应该做的，就是拿东征当借口，从费林那里把孩子骗出来，路上就说孩子病了要回家治疗，赶紧回到申豪森，先把他抚养长大、成年，娶妻生子，为公国多生几个继承人，免得老叫人惦记！而不是把他送到战场上！”

    “天哪，主君大人！您可不能再喝了！”他的爵士们哭笑不得，几个人围上来，七手八脚把他架走了。一名爵士向布瓦雷爵士与亚德里安一个劲儿地致歉，布瓦雷爵士摆了摆手：“您不必道歉。我和老乔希认识多少年了，他就是这么一个性格，心直口快，尤其是喝了酒以后。”

    这位爵士顿了顿，斟酌着字句说：“布瓦雷大人，我们主君说话虽然难听，但其中的道理还请您仔细想一想。如果这孩子真的战死沙场，这难道会是女公爵希望的吗？”

    他道了声恕罪，和其他爵士们一道出去了，准备一起把在走廊上趁醉叫骂的领主大人扔进浴桶清醒一下。

    申豪森的爵士们也散了席，走向为自己准备的客房。布瓦雷爵士与亚德里安肩并肩走在长长的走廊上，熊一样壮硕的男人叹了口气：“其实他们说的都对。我们反复讨论过很多次，究竟应不应该参加东征，让你一个八岁的孩子上战场，还是太……”

    “爵士，”亚德里安打断了他，“如果我母亲真的在世，你觉得她会希望我上战场吗？”

    布瓦雷爵士张了张嘴，半天没能说出一个字，最后叹了口气：“我不知道，孩子，我不知道。”

    “事实是，如果我母亲还在，就轮不到我上战场。”亚德里安看着他，几个月粗糙的饮食和朝行夜宿的行军，让他好像一下子长高了不少。

    “事实是我是申豪森公爵，能为申豪森公国夺回荣誉的，只有我。所以不要再想母亲如果在世会怎样了。如果不是因为东征，父亲根本不会把我交出来，不是吗？”

    他嘴边露出一抹讽刺的微笑：“如果我们以生病受伤为名掉头返回，只怕还没走到申豪森，国王的命令就要送到了，我还是会被送回沃里尼亚去的。”

    他们的房间到了。

    “如果说我有一定走向战场的理由，那就是，只有我能这么做：我是申豪森公爵，亚德里安一世，康斯坦斯女公爵之子。”亚德里安平静地说，“晚安，布瓦雷爵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