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阋于墙【骨科】_9、别离开我救救他(剧情) 首页

字体:      护眼 关灯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9、别离开我救救他(剧情) (第1/1页)

    轰鸣声鱼贯般穿脑而过,叶永轲立在地砖上,阴影覆盖乌漆漆的砖缝,军靴旁的水洼倒映着他钢铁般僵硬的身影。

    蛐蛐仍在叫唤,唧唧唧,唧唧唧,声音从西边倒塌的墙角越来越大,越叫越欢。露天的石阶上,落着几只银色的黑鸦,它们也扯着凄厉的嗓子叫唤。

    叶永轲无言的内心,滚着一团无法扑灭的火把,他被烧得痛了,撇着嘴角不知所措。

    叶冬临的背缩成半张的弓,两只深潭般的眼睛里,射不进一丝光亮。

    叹了口气,叶永轲搂住哥哥,轻声说:“不是,我是民安第二支队的,第一支队干的那些破事儿可别安在我头上。”

    “你信我!”

    叶永轲还是急了,无意间摸了摸哥哥的额头,竟被烫得一缩——那额头仿佛在烹煮着几锅冷水,差点没把叶永轲的魂儿吓飞。

    “日……”

    他向来活得粗糙,哪曾想他哥哥是个经不起折腾的文弱知识分子,吃不得苦哩。

    他想起年前队里有个后生仔,说是半夜出恭着了凉,隔天便发起烧来。起初几天没啥特别,照常吃饭照常睡觉,他也觉得自己没啥毛病,申请归队照常训练,班长听着他如牛般的喘气声,果断拒绝了。

    结果那天一到晚上,人就没了。

    叶永轲赶去看了一眼,后生仔的脸比队里那几头老奶牛产的生奶还白上几分。朝气蓬勃的小伙子成了一坨死rou,生命不再眷顾这副躯壳。

    后生仔没爹没妈,叶永轲安排人把他埋葬了,就葬在不远处的青山上,葬在一株坠着红笼小果的红豆杉下。

    叶永轲怀里抱着叶冬临,野狼般窜进屋里,那副银手铐安静地躺在床板上,叶永轲抓起它,用力抛出窗外。

    他盛了一盆凉水,拧干毛巾敷到哥哥头上,又煮了碗姜汤给叶冬临灌下去。他坐在床边,看着哥哥大颗小颗的汗珠被逼出体外,心中七上八下。

    后生仔那张苍白的脸浮现在空中,仿佛在对叶冬临伸出罪恶的双臂,邀请他亲哥与之同去。

    红的绿的黑的血液染黄整个世界,腥臭的红色从屋梁滴下,落在他眉心,叶永轲抽刀跳起,手指沾了沾眉心的湿润,一看,原来是一滴积水。

    他无声地丢下刀,跪倒在床前,捂着那只修长无力的手掌,久久不愿放开。

    “你不许离开我……”叶永轲声泪俱下,“你不许离开我……”

    二十五岁的方青郁,和二十三岁的关勇,是第二支队的得力副手。

    当初他们被迫在一家西洋造船厂打工。在车间埋头苦干,汗水滴在切成一片片的材料,有时眼睛发酸,看不见手底下的滋滋作响的工具,也看不清自己的命运。

    一艘艘溜下水的船只在望不见尽头的河道中被水流推远,那时方青郁就挨在关勇右手边,他突然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塞到关勇手上。

    方青郁抬头望去,河水汤汤。他cao着一口端正的官腔,清润的喉音带着青松般的坚韧:“咱们走吧。”

    关勇的目光正追随着渐渐湮没在海平线外的船帆,闻言愣了两眨眼的功夫,才低头摊开手中的纸张。

    水面上旋来的风清爽悠长,带着潮湿的热情席面而来。

    关勇觉得自己慢慢变成一个浇满火油的木柴,被风一吹,从里到外燃起来了。

    他笑起来,河水的清澈染在脸上:“好啊,咱们走!”

    方青郁从来不笑,高兴时不笑,悲伤时更不笑。他有着一头乌黑的头发,一双墨染的明眸,眼底青黑的印子也挡不住他逼人的英俏,眉毛总是紧蹙,好似从来没开心过。

    这时的他绷着脸,侧眼瞧着关勇,却丝毫不惹人厌烦。关勇觉得方青郁本该这样冷着脸,平等冷静地看待世间的一切。

    他们并肩走在狭窄的乡路上,狗尾巴草撒欢地蹭过他们的脚踝,夏日烈烈,偶然间的对视,刹那时的触动。他们走啊走啊,淌过湍急的小溪,鱼儿追在波漾后咬他们的裤脚;风在面前住脚,一张无形的大手把他们往回推,对抗不动,便脑袋对着脑袋躺下,关勇嘴里叼着根无名草杆,问:

    “青郁,咱们还能走出这片林吗?”

    方青郁起身把停在手上的毒虫打死,惜字如金:“能。”

    关勇一直觉得方青郁冷俏的外表下,涌着一股喷薄的灼热,他的心不时地被烫一下,又觉得生活还有盼头,日子还有期待。

    “好。我信你。”

    他们揣着所剩无几的干粮,在密集的丛林中上演逃命的戏码,他们躲过了洋军的银枪铁炮,躲过了满林的毒虫猛兽,他们伤痕累累,他们互相扶持。

    谁也不知道他们怎么能走出那片鲜少有人踏足的古林。

    那天叶永轲正带兵巡逻,刚好经过旁边的小路。

    远处古木参天,遮天蔽日,地坡陡峭,绿墨浓得发黑,里头盛开着鲜艳的花支,红的蓝的黄的白的紫的,色彩纷呈却又不显混乱,它们浑然一体,构成了神秘的图景。

    叶永轲听到树叶不正常的颤动声,仰头盯着那丛绿得发红的潮湿叶束,眯眼架起长枪,一脸警戒。

    但无非是些野生兽类罢了。

    正要放下手臂,两个人影突然从倾斜的坡上滚下,一路迎着叶永轲深不见底的枪口,滚过崎岖凹凸的石子,压倒长势茂盛的杂草野花,血迹汗迹混着泥土落叶粘在身上,他们始终搂抱在一起。

    叶永轲托着枪,瞄准滚动中的两摸残影,勾动了扳机。

    一粒子弹贴着低空射去,没打中;叶永轲再次瞄准,打枪,歪在了泥土里;持枪的手抖了一下,他放下枪又架起,这一枪惊天动地,打在一树参天古木之上,干裂的树皮被震动,飒飒脱落。

    叶永轲没再开枪。

    关勇搂着方青郁一起滚到叶永轲脚下,他浑身在抖,可方青郁却不动了,像死了一样,斜斜歪在地上。

    关勇强忍住痛苦爬起来,爬到黑洞洞的枪口下,直面那根能立刻置他于死地的长杆。

    他干哑的声音像漏气的气球,祈求着:

    “军官,求你救救他!救救他!”

    “你是什么人?”叶永轲把枪口怼到关勇血泥混杂的头皮上,凶狠地问道。

    “我……我是那边的逃民,咳咳……军官,你知道西洋船厂吗?咳……”他一口气没提上来,咳得地震天崩,但他的眼睛炯炯发光,“我和他是逃跑出来的,青天老爷能作证!咳咳咳!”

    叶永轲犹豫着,一只鹰直着两条有劲的腿儿从他头顶掠过,长长的鹰啸修长清亮,几乎穿透整片森林。

    锐利的鹰眼隔开半个天空与叶永轲对视,叶永轲沉默地放下枪。

    他回头招呼来几个兵:“带回去。”

    那几位队员迟疑地交换了一个眼神,继而回答:

    “是。”

    叶永轲背着手,走在后面。

    也没有什么原因,只是有一瞬间,他觉得关勇的眼神和翱翔的老鹰的,是一麦两穗,都凝聚着一股强悍的力量。

    风雨挡不住鹰眼,困难拦不了好汉。

    能走出那片原始森林的,必不是鼠辈。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