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子日记_云生结海楼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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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生结海楼 (第1/1页)

    我叫封执,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叫封执。

    我在21岁临毕业那年出过一场车祸,具体怎么撞的我不记得了,反正我在医院重症监护室里待了18个小时才推出来,又在特护病房里躺了三天,才在我妈的哭泣中醒了过来。

    我妈带着浓厚的哭腔:“你是封执。”

    我觉得我妈真贴心,她怎么知道我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了?

    是的,因为脑震荡的原因,我忘记了自己的名字。但是,这并不代表我失忆了。相反,除了自个的名字外,我啥都记得。

    我记得我爹叫封远,我妈叫吕途,记得小时候养的掉进下水道的兔子和姥姥家被老鼠药毒死的花猫。甚至还记得我的编辑一周前告诉我如果这周不交稿就把我送去毛里求斯种甘蔗。

    我很快就接受了我的名字,并觉得这个名字越来越熟悉,好像已经在我耳边响过无数次。

    事实上这并没有对我的生活造成任何影响。比起丢掉了与家人们的宝贵回忆,我已经非常幸运了。当然,也有一些烦恼,比如我急需一个借口来躲避一场毛里求斯之旅。

    我将这件事讲给陈云生听,他听得眉头紧皱,好像要把帅气的五官团成一团。

    他对我的身体健康有着天然的不信任,得知我出车祸估计会让他好一阵心疼,我捋捋他刚剪的板寸头,安慰他说:

    “这不没事嘛,两条胳膊两条腿,啥也不缺,连电视剧里的失忆都不敢这么演。”

    他趴在桌子上,用毛茸茸的脑袋蹭我的手,脸上还挂着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

    “以后出门我开车,我不在尽量不要出门。”

    我觉得他有些霸道,也有些粘人,但我并不讨厌这种,该死的占有欲。

    “那云生,你为什么叫陈云生呢?云生云生,但你是山东人,难道是你爸妈在云南生的你?或者是出自月下飞天镜,云生结海楼?”

    我真的很佩服自己的脑洞,怎么能问出这么没有营养的问题。

    “不,我爸妈一辈子都没…不对…是几乎没有离开过村里,怎么可能去云南。他们应该也没有读过这首诗。”

    事实上,我对他的家庭并不了解,他不喜欢提家里的事,也没有让我跟他家里人见面的意思。

    我只知道他mama得了要花好多好多钱的病,逼得他花光了所有积蓄还要…卖身给我来偿还医药费。

    我猜他的父母比较古板,毕竟山东人骨子里都比较传统,可能接受不了儿子是个同性恋?

    不过我也没有一定要得到云生父母的认可与祝福,毕竟与我朝夕相伴共枕而眠的是陈云生,不是他的父母。云生的人和心都被我拐走了,我也没必要去耀武扬威,给自己,给对方找不痛快。

    毕竟我记得过年时我带云生回老家,他的局促和坐立不安,还有我母亲无奈又冰冷的眼神。

    这让我对见公婆这件事非常抵触,要我去像云生那样讨好两个不能接受同性恋的陌生人,对我这个社恐来说是个巨大的挑战。

    “那你为什么叫云生?我记得你们山东人起名都很讲究。”

    “其实以前不是这个生,而是那个上升的升。叫云升,希望我能飞龙升上云天,其实就是希望我能出息,让祖坟上冒青烟。”

    “那咋改成现在的生了?”

    “那时候在村里上户口,村里没几个识字的,人家给写的这个生,我爹也分不清这俩字,就随便写上了。”

    我有些唏嘘,从陈云生短短几句中提炼出了一些让我心疼的内涵。

    云生,并不是云生结海楼的云生。

    云升,是祖坟上冒的青烟。

    从这个名字的来历上,我都能感受到陈云生的父母对他过于沉重的期盼。

    我觉得陈云生就像是雁阵里一只探路的孤雁,家人们把寻找前路的希望都压在他身上,化为了沉重的翅膀,疲惫地飞翔。

    我心疼陈云生,我认识他前,他在军营里,在新疆最艰苦的部队,守着我们的家国河川。我认识他后,他在内卷卷成麻花辫的X大,卷出成绩,卷出风采。他的每一步都不好走,但他都撑着走下去了。

    我都替他觉得累,但我无法也无权阻拦。

    我一直觉得陈云生是一个具有表征意义的山东人,长在那片笼罩着孔夫子圣光的土地上,骨子里流淌着那理不清剪不断无理由无条件的忠与孝,强壮的臂膀恨不得把身边的人都扛到自己肩上,为家国天下撑起不肯弯折的脊梁。

    我没有立场对陈云生说,为自己而活。因为我也是被他扛到肩上,在他臂弯里遮风挡雨的其中一个。

    我能做的,只是快快长大,陪着他走他想走的路,无论这条路在我看来是否是阳关大道,万里康庄。

    崎岖与风霜,我都陪他闯。

    陈云生前段时间很忙,做了一个开源项目,还发了一篇核心期刊。最近大功告成,收获颇丰,终于闲了下来。

    正好赶上中秋节,陈云生原本打算陪我回去见我爸妈,但是我一直觉得他和我mama间的关系属于两个人精心维护的虚假繁荣,我感同身受,不想让他好不容易放个假还要为了我跟我爸妈虚伪地客套,我看着都累。

    “云生,我们去旅游吧。”

    “行啊,可以带着爸妈去三亚过中秋。”

    “就我们两个,也让他俩过二人世界去吧,我就不回去跟我妈拌嘴了。”

    “好,你想去哪?”

    “云南,云岭之南,彩云之下,史书上说,那里是彩云升起,帝王出世的地方,有世界上最漂亮的云海。”

    “其实是因为昆明准静止锋的作用,云南的云量远不如贵州。至于彩云,可能是衍射现象。”

    好吧,陈云生不懂我暗戳戳的浪漫。

    但我懂就够了。

    我跟编辑请了假,跟她说自己要去云南找灵感,在保证自己在旅途中不会忘记写稿后得到了批准。

    简单收拾好行李,我们开始了这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我们乘的飞机,沿途碰到了昆明准静止锋,确实如陈云生所说,飞机从贵阳方向驶过,像是从云端穿行,云雾缭绕,宛若仙境。等过了昆明准静止锋,云朵一下子消失了,变成了万里无云的大晴天,飞机冲出云海,拥抱阳光,宛若新生。

    前方是万里无云一马平川的碧空如洗,身后是风起云涌不见天日的白云千载。

    云海美则美矣,但终究是风云莫测迷人眼的冰冷乌托邦,但我们迎着太阳,撞入晴天。

    心情也不自觉地愉快起来。

    我终于明白了陈云生为什么坚持要乘飞机还要把睡得昏天暗地的我叫醒了。

    很美,天边的云霞,眼前的太阳,还有身边正襟危坐偷偷看我的陈云生,一切都很美。

    我好像懂了,陈云生的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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