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朝圣 (第2/3页)

还回去，却听说杨桦学长有急事，刚拍完集体照就走了，连纪念视频都没来录。我心里奇怪，他向来不会在集体活动里提前离场，正好，我也借这个机会赚点声望巩固形象，就揽下了这个顺路的活。

    等我到了杨桦家门口，发现他甚至连门都没关上，一推就开。我走进去正打算说他，这样毫无防备、小心引狼入室，就被一支画笔擦过了面颊，差点击中我的鼻子。

    “谁！！————”杨桦向我喊道。他的声音很沙哑，惊恐地吼我的样子，就像一只应激的弱兽。

    “杨桦，是我。”

    我上前准备将他按住，省得他这样乱飞东西把家里搞得一团糟，等清醒了又要自己来辛苦收拾。谁让他一向不肯我碰他家里的物件呢，我也就在这种时候才会希望姓宋的回来，至少他能名正言顺的、照顾这个难伺候的家伙。但杨桦显然不能理解我的好意，我还没走两步，他就已经连连退到了墙边，向我大喊大叫。

    “别碰我！！”他这次是连哭腔都出来了，好像再眨两下眼，眼泪就会从通红的眼眶里掉出来，打到他满是抓痕的手臂上。我束手无策，看了看一片狼藉的四周，那件学士服外袍早已脱在了床上，他现在只穿着白衬衫和短西裤，至于那件女仆裙——实在惨不忍睹。我心里悻悻地想：本来还说让他穿着女仆装跟我做，玩一回情趣的，现在是一点不敢肖想了。

    黑白色的女仆裙挂在衣架上，被他的红色颜料所污染，他刚刚扔向我的画笔大概就拿来作了凶器；还有被撕扯开的荷叶边，在杨桦通红的手掌里留下了作案证据。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仍旧颤抖着，一边哭一边癫狂的抓着自己的头，无穷尽的呓语：“我不是女人、我不是，不要——不要看着我！”

    杨桦歇斯底里地向我嘶吼，声带却矜持的没有振动，使得这像只出气不出声的默剧，唯有灵魂才能听见他的哭泣。我有些头痛，拦住这么一个疯子是非常难的，又不能一走了之，万一他疯劲儿上来了往自己胳膊上扎百八十个孔怎么办？我只好坐下，等他什么时候醒。

    他跪坐在地，腿蹭到笔刷甩到地上的红颜料，手上也沾着。突然，他的矛头又指向了那条女仆裙。

    “都怪你、都怪你！都是你的错，为什么要给我起这样的名字！为什么！！——”

    看来，他又在疯狂间看见了自己的母亲。我以为他要怎样痛骂那个疯婆娘，他却反应过来了，跪着匍匐在衣架脚边。

    “不、不，对不起，mama……”

    那双手拽着裙摆，像胎儿将拳抵在母亲的zigong。“是我的错、是我的错……对不起、mama，你不要把我丢掉……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呜——”他将脸埋在裙摆里，闷闷的哭，瘦削的肩骨在挣动，被悲伤打折了脊。我想，他只是在mama的梦魇里无数次的迷路，才变成这副病入膏肓的模样。

    在关于性别、乃至于性的方面，他mama属实有着近乎疯狂的偏执，出柜那次都是后话了，早在杨桦上小学的时候，她就干过不少匪夷所思的事。

    因为杨桦从小就听话，嘴也甜，被老师大肆表扬是常有的事，所以其他家长见了他mama，自然是要奉承一番、狠狠夸奖上的。

    兴许是冬天、兴许是夏天，总之那天没有下雨，mama来接他放学。

    正好遇上了一个玩伴，那孩子兴冲冲地把自己mama拉过来：“mama——他就是杨桦！”

    “哎哟，那这位就是杨桦mama吧？真是大美女～你小子，快来跟漂亮阿姨问好！”

    杨桦悄悄抬头看，mama笑得很开心。太好了，这样就不用想办法骗大家，mama很爱我了。他正松了口气，礼貌地和对方的mama问好，全然没想到这位自来熟的阿姨会说什么话来引爆他mama的毒咒。

    “早听说你家孩子优秀的不得了，我家臭小子还白吃白喝了好多他的零食呢，哈哈哈真是不好意思了，给你赔罪！也是百闻不如一见，你家小桦呀，听话懂事就算了，长得也随你、白白净净的，漂亮得像个女孩儿似的——”

    漂亮得像个女孩儿。

    杨桦没有看见mama的表情，直到自来熟阿姨的神色变得尴尬，话音戛然而止，他才转头和mama对上视线：这个作为他母亲的女人脸色煞白，眉头抽动，颤抖的嘴唇疯狂的漏出琐碎气息，以这样的神色看着他。

    惊恐。

    这份情绪顺着眼神，一下扎进他的心脏里，他陡然地害怕起来，mama在害怕什么？她要做什么？很快，mama冰冷的手抓住了他，拽到路边蹲下。战栗的手沾了一把尘土，抹在他的左脸。

    “妈、mama？！”又一把，抹在右脸。

    “哎、杨桦mama你这是做什么，怎、怎么往孩子脸上抹土啊……”阿姨似乎被吓坏了，忙要阻止她，她却不为所动，只把杨桦身上也弄脏，念叨着：“对、这就对了，这样才像个男孩子，可不能像个女孩儿……”直到阿姨看不下去了，掰过她的肩膀，她才顺势往地上一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