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第3/3页)

区域，不能这么乱扔。”

    对于她的指责，旁边两位病友可有话要说，“嘿，你看我干嘛，我可没吸啊。”

    “我也没吸啊。我这还不能下床呢，怎么跑到那去抽烟。”另一个也不满地反驳。

    两人说完，病房一下安静下来，彼时我正打开手机查看这阵子的未接通话和消息，感受到其他三人朝我投过来的目光，这才将注意力转移到惹起纷争的源头——地板上的几个烟头上，我恍了下神，猛然意识到自己昨晚睡得迷迷糊糊时看到的人影，或许根本就不是我之前以为的做梦，而是确有其事。

    那时大概是夜里几点呢，我也不清楚，只记得迷糊中觉得冷，像是没盖被子样的。我睁开眼，想确认房里的空调是否开着，一转头，却发现窗户边站了个人。

    那人把窗户打开了，那晚的风特别大，垂在一侧的窗帘都有被风卷起。原来房里这么冷，是因为窗户没关，导致冷风呼呼地往里灌。

    我的病床靠近窗户，因此首当其冲，露在被子外的脑袋被冷风吹得直发蒙。那人背对着我站着，一开始我只以为是病友，虽然觉得冷，但秉着友好相处的原则，我也没开口，只以为是睡不着想吹吹风，过一会就会关上窗回床睡觉。

    我把被子拉高到几乎盖住整个脑袋，很快，被窝里的温暖将冻僵的脸暖和过来，我在这暖洋洋的舒适中几乎马上又要进入梦乡。

    但不知怎么的，窗户边那个高大的背影似乎带着某种魔力，迫使我在困顿中又扒开被子，露出两只眼睛往那边再瞧了一眼。

    就是这一眼，让我突然又觉得，自己应该还是在做梦。

    我又看到了钟野，他正站在那里，离我的病床不过一米远的窗户边上。尽管背对着我，但我突然就笃定，那个人就是钟野。他高大的身子衬得窗户都矮小起来，风将他的长风衣吹起，但他似乎一点都不觉得冷，任衣角在风中飞扬。他在吸烟，猩红的火星在漆黑的夜里闪着明亮的光点，被风吹起细碎的火星。

    我在被窝里闻见细细的淡淡的烟味，有点熟悉，却也让我神经紧绷起来。

    他要干嘛？是想趁我睡着再把我绑走囚禁起来吗？还是想一把将我从窗户扔下去？

    那几秒里，我想了很多可怕的后果，我甚至想掀开被子马上从床上逃出去。

    但我很快又告诉自己，这不过是一个梦，他伤害不到我，我不必感到害怕。

    为了证实自己的想法，我甚至大着胆子，对着那个梦境里的幻影，喊他，“钟野？”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寂静的病房里干涩胆怯地响起，几乎要被吹进来的风声淹没。但他应该有听见了我的声音，因为我看到他的脸有朝我这边侧了一侧，但很快，他又转回头去，像没听见我似的，继续吸着烟。

    我到底在不在做梦呢？他到底是不是钟野？我突然就不那么肯定了。

    “我再也不想看见你，钟野。”我再一次试探，朝那边小声却清晰地说到。

    那人一点反应都没有，甚至连站着的背影都没动过。

    至此，我相信我只是在做梦，而站在窗边的那个被我错认成钟野的人，也只是我的臆想。

    我在这样的自我安慰中慢慢又阖上了双眼，一觉睡到自然醒。

    早晨醒来，我还依稀记得昨晚的梦，为了再一次确认自己的想法，睁开眼的一瞬，我立刻将目光投到了旁边的窗户上。

    那两扇窗关地严严实实的，甚至连窗帘都拉的严丝合缝，一点阳光都漏不进来。

    这无疑打消了我心底的最后一丝疑虑。甚至当我看到那些行李的时候，我也没怀疑过，自己昨晚真的有见过他。

    ——如果不是保洁阿姨发现窗边的烟蒂。

    所以，这些行李是他自己亲手提过来的吗？

    他恢复地很快？我努力回想昨晚看到他时的身影，但那些记忆都太模糊了，我甚至记不清他脑袋上有没绑绷带。

    他这是要干嘛？放我自由吗？

    自由。这两个字突然从我的脑中蹦出来，就在那一瞬，我几乎开始确信，我和他从此以后将再无任何瓜葛。

    我们终于结束了。

    这结束虽然于我所期望的来得要晚很久，但它至少是体面的，对于我，对于他，都是。

    就像我很久以前在网上看到的那句，告别从来不是轰轰烈烈的，真正的告别，都是在静悄悄中结束的。

    这很好，这是我跟他最好的结局。

    我将装有他校裤的袋子整理好，重新放回箱子里，压在箱子的最底部。

    看到这里，请你别指责我，说我在这段感情里太不干脆，太过拖泥带水藕断丝连。

    但我不想为自己辩解太多，它曾是我那段黑暗青春里最温暖明亮的存在。在那个洗手间里，在他把它脱下来扔向我的那一刻，我愿相信，他爱过我，那爱或许很短暂，或许只有0.01秒，或许更少。

    但这已经够了，那少于0.01秒的瞬间，足以使我对自己所经受过的残酷的青春和解，对过去那个绝望无助的自己释怀。

    如果非要说我忘不了钟野，不如说，我无法忘记自己的过去。他是我青春回忆里永远绕不过去的一个点，鲜明且深刻，几乎贯穿了我的整个青春。

    我没法篡改自己的记忆，所以我也无法否认他的存在。

    但既然都已经结束，既然已经选择了要和过去和解，想要好好地活下去，那么就该忘掉那些不好的，只留下一些让自己温暖的感到快乐的一些回忆。

    比如这条校裤。

    至于其他更多的，那也没有了，也没必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