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德式恋爱_05.心结(5/5)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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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5.心结(5/5) (第1/1页)

    赖玮萍停止了每天一早的相机测试。「暂时不要碰相机」,这是田常真的提议,而她在心里默默答应,这进而成了她的承诺。说不碰、就不碰。

    她推掉所有摄影工作,无论是婚纱照还是别的。她不去何齐俊的店了,因为不想在「想清楚之前」意外偶遇田常真。好在,那间店本来就不在她日常生活的动线上,她倒也不用太过刻意地避开。

    虽说暂时分开一阵子,目的是要「想清楚」,赖玮萍并没有刻意去想,她就当成是,已经跟田常真分手了。先把分手当成既定事实,接下来等着她去「想清楚」的就是,这段关系是怎麽走到无法挽回的地步的,但想这个无济於事。分手已是既定事实,还有什麽好想的?

    赖玮萍原本以为这样想最安全、最清楚,但一个夜里从恶梦中醒来,她才发现矛盾之处:既然都想清楚了,为什麽她迟不重拾相机呢?

    在刚刚的梦里,田常真拿着赖玮萍的相机把玩,小宛央求赖玮萍帮她拍照,赖玮萍yu拿回相机,田常真却带着相机跑得远远的,赖玮萍想去追,两只脚却像是钉住一样动不了。

    她醒来时浑身冷汗。打开衣柜一看,相机还在,是啊,怎麽可能会不在?她察觉其中的荒谬,进而发现自己的矛盾,忍不住笑了,并且笑着笑着就哭了。

    王小姐今年三十二岁,本来就是小不点的她,窝在轮椅上,更显娇小。她坐着轮椅出院,婚纱店门口的无障碍坡道,在这副身T必须面对的挑战当中,算是简单的。

    她来赴跟赖玮萍的约。他们原本约在三个月前那个下雨的周六下午一点钟,原本应该出席的,还有她的未婚夫。一场交通事故b她改期,却让他永远也没办法来。

    施贵恩陪着赖玮萍来。他不让赖玮萍把这对新人──现在剩下一个人──交还给他。赖玮萍原本不想去的。她对施贵恩坦承,与田常真一别数月以来,她没再碰过相机。她无从确知、无从担保手抖没有回来。施贵恩却坚持,客人想见那天被放鸽子的摄影师,那不是我。顶多我陪你,他如是提议,不给赖玮萍拒绝的余地。

    王小姐还是想穿着婚纱拍照。一个多小时的会议,拍摄计画的讨论占不到三分之一,大半的时间,王小姐都在解释,她何以作出这个决定:父亲重病,她为此辞去工作,照顾父亲;父亲过世,母亲伤心yu绝;从小住到大的房子卖掉了;她求职不顺,开始积欠房租;她在变故与低cHa0之际遇见了未婚夫,他们是竞争同一个工作的求职者;未婚夫拿走那个工作,她却得到了人生的伴侣。

    她接着迎来另一个变故,失去未婚夫,也失去了行走的能力。她不想失去未婚夫带来的希望。她要穿着一起挑的婚纱,用另一种美纪念她没有结的婚。

    赖玮萍边听边作笔记。她先写下「勇敢」、「坚强」,後来又划掉,另外抄下王小姐那一句:「未婚夫带给我救赎,但他不是我的救赎。」她没有在笔记本上完整地纪录她的故事。这她打算用影像去做。

    会议的最後,王小姐邀请赖玮萍、施贵恩跟她一起自拍。他们蹲在轮椅旁,王小姐伸出残留着疼痛的手,找不到能让三人同时入镜的角度。

    「我来吧!」

    赖玮萍接过手机,手伸直。王小姐的笑容混杂着坚毅跟遗憾,出现在萤幕里。赖玮萍抓了个适当的角度,然後,用大拇指按下快门。

    下壶的水滚了,咕嘟咕嘟地往上涌,何齐俊用木杓熟练地在上壶里搅拌着。田常真跟赖玮萍坐在远离柜台的角落的桌子。赖玮萍打电话约田常真,说在他事务所附近的咖啡厅碰面,才知道事务所已经搬迁,不在这附近了。

    不只是搬迁。他丢掉好几件办公家俱,包括那套沙发床,因为实在太旧了。他还雇了新的助理。他藉口追求新气象,将h以霞解雇,而h以霞很清楚真正的原因,她去找赖玮萍时就想过,这是其中一种可能的後果。尽管如此,在旧办公室退租那天离开时,她还是控制不住情绪。

    你呢?你自己的情绪控制呢?赖玮萍问。田常真尴尬地笑,不会啦,只要客户没有动手打我,我都不会发脾气。所以真的有人动手打你吗?她追问,而他回答:那只是打个b方,别说这个了,你最近在忙什麽呢?

    田常真把话题转到赖玮萍身上,赖玮萍花去几秒整理思绪,才坦承她重回婚纱摄影这一行,从王小姐开始。她致歉:明明答应过,暂且先别碰相机,但跟王小姐一起自拍时,她想都没想就把手伸向手机。

    「所以你想清楚了吗?」

    「应该是吧!看,拍照也没有那麽难。」赖玮萍拿起手机,对着田常真,稳稳地拍了张照片,「那你呢?」

    「我?我把部落格的文章都删掉了。」田常真试探般地说着,「看来就算没有我,你手也不会抖了。」

    「你应该不是为了不跟客户发脾气,才跟我在一起吧?」

    「我是有这麽想过,但这样对你不公平。你值得更纯粹的感情。」

    「那你要给我吗?」

    「什麽?」

    「感情啦,纯粹的感情!」

    赖玮萍害羞地捧着发烫的脸颊,田常真也不好意思起来。

    何齐俊的店里,正在举行赖玮萍第二次的摄影展。展出的照片,是婚纱照,又不是婚纱照。有些照片里有情侣,有些只有一个人,无论如何,他们都是有缺陷的:有人坐在轮椅上,有人用面具遮住半张脸,露出来的半张脸有大片的疤痕;有人少了一只手,有人没有了头发,瘦到皮包骨,服装的华丽掩不住生命的流逝。

    这一次,田常真是来给nV朋友捧场的。赖玮萍跟他讨论过这次摄影展的构想,尽管两人平时有说不完的话,在她冒出什麽新的想法,迫不及待地跟田常真分享时,他通常没有太多意见。他们的感情起自於美学的共鸣,但说到摄影,他终究是门外汉,正如说到建筑,赖玮萍终究也是门外汉。

    其中一组照片,模特儿是个四肢健全、身形匀称、发量充沛的nV人,她笑起来的样子,让人觉得她有所保留。田常真端详许久,指着照片问:

    「这也是有缺陷的人吗?她的缺陷是什麽啊?」

    「猜猜看,三次机会。」赖玮萍微笑以对。

    「我猜她的缺陷不在外表,而在心里吧?」田常真像是早就想好答案一样,她一问完就抢着作答。

    「标准答案!」赖玮萍开心地说。现在应该已经不需再问,他怎麽猜到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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