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表白（2/4） (第2/2页)

罐头文字。类似的工作之前就碰过，电脑里还有罐头文字的存档。他连搜寻存档的心力都拨不出来。他在键盘上敲个不停，不能停、不能停。只要停止打字，失落感就会将他淹没。

    「经理，麻烦你，这个b较急。」

    蔡珀俪拿来一个资料夹，递到汪盛利面前。这个动作通常意味着，希望他立刻看、立刻签章。要是放到办公桌上，等他有空再看，就不是立刻了。

    汪盛利停下打字的动作，接过资料夹。他一边浏览里头的资料，一边随口问道，若伶怎麽没一起过来？她去人资处办手续，蔡珀俪回答。汪盛利又问，若伶适应得怎麽样？蔡珀俪回答，看样子是不习惯。汪盛利又说，没关系，会慢慢上手的。

    那是当然的罗！当蔡珀俪回答，语调轻快，汪盛利两眼盯着手上的文件，心不在焉。如果现在立刻表白，会发生什麽事呢？她不会猝然抛弃未婚夫，嗯，应该是不会，他猜测。假使必将遭到拒绝，表白的目的又是什麽？为了找到情感的出口、为了不留遗憾？作为丈夫、父亲、哥哥，他都失败了，多一个情感上的遗憾，又有什麽不同？

    汪盛利在文件封面签名、盖章。蔡珀俪接过文件夹，用她活泼的嗓音说了声拜拜。

    虽是初夏，天气已然闷热了起来。汪盛利拿着一杯手摇饮，边走边喝，边喝边想，要是重来一次，他会怎麽做、怎麽说？「蔡珀俪，我有话要跟你说。」「蔡珀俪，你真的Ai你的未婚夫吗？」「蔡珀俪，其实我一直都喜欢你。」或者他也可以什麽都不说，牵起她的手，看着她明亮的双眼，蔡珀俪自然就能了解他的心意？

    汪盛利将所剩无几的饮料一饮而尽。怎麽说、怎麽做，都不对，因为关系从一开始就没定义清楚：婚姻就像一个锁头，轻轻扣上，两个人就连在一起；亲密关系则像积木，无论你想盖出城堡还是金字塔，都有赖於两人协力、反覆堆叠。

    汪盛利七天前才察觉到自己对蔡珀俪的情感，那不是一夜之间突然长出来的，但他任由情感的积木散落一地，人家说要收走，他连地基还没打好，竟妄想放上拱心石。

    他转入一条热闹的小巷，让人cHa0、油烟跟食物的香气，沾染他纠结的心思。他曾在这条巷子里跟蔡珀俪偶遇。那天他跟分居的妻儿碰面。巷子里有一家泡沫红茶店，那是他跟张世姮交往时约会的场所，他刻意选在这里跟分居的妻儿碰面，暗自希望太太能够察觉他的用心所在，而她似乎也察觉到了，他们从婚前的往事，聊到儿子刚出生的日子，张世姮不时嘻笑，汪铭成也显得兴味盎然。

    然而，当美好的回忆到了尽头，笑语随之停歇。张世姮重提离婚。找个时间来签字吧，她说。她还说，美好的日子回不来了，彷佛早前的谈笑，都是在为这句话铺陈。

    饭後，汪盛利去了洗手间，张世姮与汪铭成先行离开。他从泡沫红茶店出来，却瞥见蔡珀俪坐在店门口的长椅上，手握行动电话，脸sE凝重。

    每当她对着电话想说些什麽，一句话都讲不完，就被电话的另一头打断，她不甘示弱，以汪盛利在公司从未听过的尖锐语调回应，然後赌气似的挂上电话，电话又响了几次，她也拒接了几次，最後索X关机。她放下手机，低头啜泣。汪盛利假装没看到，转头朝巷子的另一端去。

    隔天来到公司，在另一位经理提醒之前，汪盛利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脸有多臭。蔡珀俪依旧笑脸迎人，他亲眼看见。他旁敲侧击地问，没事吗？还好吧？嗯──没事啦！她习惯X地拖着长音，声音里多了几分迟疑。

    在蔡珀俪离职的这一天，汪盛利想通了。蔡珀俪之所以x1引他，是因为她俏丽的笑容、欢快的气息日复一日，从不倦勤，无论晴天或雨天，也无论工作是否顺遂，更不管汪盛利前一晚是否失眠、分居的妻子有没有闹脾气、不成材的弟弟是不是伸手要钱、叛逆的儿子是不是又闯祸了。

    汪盛利可以为了这一切成天板着脸，因为他是经理。然而，只要在他手下工作一天，蔡珀俪就没有不笑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