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沙 (第1/2页)

    抵达s市最老的红灯区的时候，天正好黑了，身后的建筑物高耸入云，楼梯布满绚烂的灯效，我闭上眼睛，等待眼前的黑斑散去，因为长久对着电脑工作，我的眼睛有些g涩。

    和一街之隔的繁华夜景不同，对面的红灯区拥挤破败。暧昧的灯光从窗户里透出来，可以把人脸上细微的表情通通掩盖住，我想，这倒是个好主意，无论情不情愿，是舒适还是痛苦，留给p客的印象只有朦胧的铺天盖地的红sE。

    让人呼x1急促浑身冒汗的颜sE。

    贯通此处的是一条狭窄的主路，路两旁盖着三层的小楼，从毛绒绒的窗玻璃，我能看见一些屋里的境况，通常是惨烈的，被迫劳动的男nV，叫声尖细，而又富有节奏感，让人不免想起劳动号子。

    他们像是要一鼓作气，争取把那漏风漏雨的房子摇散架，变成一堆瓦砾，才算这一晚上的几十块钱回了本。

    也有在巷道里解决的，长K堆在鞋子上面，走动都受制，但是却能做到钉在一个地方，像野兽发情一样JiAoHe，仿佛这世间什么都不剩下了，相连的下T成为头脑、躯g，替他们做出种种选择。

    在最后的一道小巷里，我看见了温嘉，他正在吃一份盒饭，米饭有点过y了，他不得不仔细咀嚼，边吃边喝水，用的是一个掉漆的保温杯，我猜里面还有几粒枸杞。

    “你一晚上多少钱？”

    他一顿，抬头看我，这一看，他忽然呆住了，眼睛眨了又眨，“阿宁？”

    我摇摇头，阿宁是我的母亲，不过我并没有提。

    “抱歉，我认错人了。”他歉疚地笑笑，“她都五十多了，怎么会这么年轻。”

    “那你呢？你多大了？”

    “快四十了吧，我不记得了，时间过得真快。”他夹了一筷子土豆丝，放在嘴里，“像nV士这样的年轻人，还是去找更青春一些的b较好，我老了。”

    事实也的确这样，他眼角有了鱼尾纹，笑的时候竟然有些和蔼。和15年前的笑容很不一样。

    我很好奇，他不恨吗？恨那场R0UT上的凌nVe，在漆黑无灯的小巷里，他被数十个男人轮流折磨到凌晨。

    随后被卖到这里，背井离乡，坠入深渊。

    我当时只有十四岁，半夜醒来看到爸爸拉着mama急匆匆地离开家，我很好奇，便悄悄跟了上去，随后看到了晕过去的温嘉。

    虽然离得较远，我还是看到了他的脸以及身上的红痕。

    爸爸对mama说：“你看看，他果然是个狐狸JiNg，半夜和这么多男人鬼混，你这回可真是好眼光。”

    mama满脸不在意，她一定知道这是爸爸耍的手段，以前他对付mama的出轨对象，一般都是给钱或者威胁曝光，b着他们离开，可这回他竟然下了这么大的本钱。我隐隐地明白爸爸的担忧，因为温嘉b以往的男人都要好看，而且他还很年轻，离年老sE衰还有许多年，他害怕mama真的Ai上温嘉，随后丢下他们。

    只要能留下她，爸爸什么事都会做的。

    mama脱下外套盖在温嘉身上，她叹了口气对爸爸说：“我不会和你离婚的，你别担心，我会给琪琪一个完整的家。”

    爸爸得了她的保证，笑得很开心，mama拍拍他的手，转身要走，爸爸试探地问：“你不管他了？那我把他卖了。”

    “随你。”

    我躲在树后面，不住地抖，爸爸依然笑着，笑得甜蜜又残忍。

    之后我就再没见过温嘉，mama的身边依然会有形形sEsE的男人，因为她有钱有势，长得也不错。

    我早已习惯，甚至鼓励爸爸也去找几个nV朋友，但他不愿意，每天在家里苦等，把太yAn等下去，月亮等上来，袅袅的饭菜热气等成凝结的冷霜。

    mama最终还是和爸爸离婚了，在我考上大学之后。她对我说：“你成年了，很快就会有自己的家，以后离你爸爸越远越好，他有病，总想绑住身边的每一个人。”

    他们刚开始结合的时候，mama未必是这副样子，他们之间一定是有Ai的，而我也是被盼望着降生在这世间的。

    可Ai情也是最脆弱最经不起消磨的感情，爸爸的占有yu很强，无论是mama还是我，都会对此感到窒息，mama需要从爸爸编造的紧密的牢笼中透气，于是她一次次地找情人，而且并不避讳，她希望能斩断和爸爸之间的病态关系。

    温嘉就是其中的一把刀，或者是一个通风口，只是这把刀并不锋利，最终被我爸爸拦腰折断。

    他被卖到了最低层的红灯区，每天以最便宜的价格接待p客，我在去年才知道了确切的地址。

    爸爸的日记里把温嘉描述成一条毒蛇，心机深沉，要拆散他的家庭，夺走他的妻子，他坚信mama已经喜欢上他，很快就要离开他。

    为此我特意在mama的面前提起过温嘉，她毫无反应，甚至问我是不是我的大学同学。

    她早就忘了温嘉，从始至终，她要的都是短暂的刺激，以及长久的自由而已。

    我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无论如何，温嘉都是第三者，他明明知道mama有家庭和孩子，还是选择和她在一起，这是该被谴责的。可我又觉得他受到的惩罚太重了，如果没有那件事，他或许会遭受一阵子非议，随后带着满腔悔意活下去。

    我感觉到愧疚，因为如此荒唐的事，是我的父亲做出来的，我做不到大义灭亲，只能去替我焦灼的良心赎罪。

    温嘉的盒饭还没有吃完，在红sE的灯光下，炒到焦h的土豆丝，像是蠕动的蛆虫，而这条街就是它们赖以生存的地方。

    “我不过夜，我只是想找你聊聊。”我坐在台阶上说：“我想要采访你。”

    “您是一位教授吗？”他睁大眼睛惊讶说。

    “不是，我在撰写我的博士论文。”我掏出钱包，把里面的现金都拿出来，“这是你的采访报酬。”

    温嘉只从里面cH0U了五十块钱，他说：“这个就够了，我在电视上看过这种事，你们是研究社会学的吧。”

    “嗯。”我点点头，其实我大学学的是建筑，现在还在设计院画图纸，对社会学一窍不通，但我想和他聊聊，如果知道他不是那么绝望，我的心里会好受一些。

    “阿宁是你的亲人吗？”我问。

    “不是，她是我的Ai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