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眠电台 (第1/2页)

    寇扬回家后将刘秘书发来的报告细细看了一遍，关于新山制药和元丰物流这几年的财务和运营状况，仅从这些报告竟没能读出任何问题。

    没有哪家企业能干净至此，除非刻意按照审查标准去一一美化。

    新山制药在4年前药物数据造假风波后逐渐淡出公众视线，这家名不见经传的关联企业元丰物流倒是扶摇直上，在医药冷链物流产业中挤出一席之地。

    两家企业同属于许历山名下，一半深陷丑闻摇摇欲坠，一半乘着东风蒸蒸日上，看起来挺像是创业遇挫又拓业成功的企业家代表。

    寇扬将许历山的名字圈起来，联想到废弃厂房那晚的“许总”，大概猜得到宋酩悦在追查些什么，这些怀疑和猜测想必也是他夜夜无法安睡的心结。

    当年新山数据造假、新药致死事件发酵初期一直未有任何定论，后来一则“新山研发中心掌门人宋新平或为畏罪自杀”的猜测性报道一夜之间将舆论引导到个人的利益矛盾冲突中去，这口大锅扣在宋新平头上，紧接着网络上流传出一些似是而非的证据，最后官方调查结果出来也与这些不谋而合，于是顺理成章地盖棺定论。

    最终新山制药被判罚进行受害者赔偿、缴纳罚金、撤销批文并且3年内不受理其药物注册申请，“畏罪自杀”的当事人无法被追究刑事责任，但需承担死者家属的赔偿金。

    公众的“正义审判”获得压倒性胜利，网民在审判过程中一并对宋新平一家进行了严格的批判，包括他“忧郁善感的矫情艺术家妻子”和“眼高于顶傲慢不驯的伪天才儿子”。

    寇扬几年前看这些报道时觉得有些愚蠢有些儿戏，现在每看一次又觉得愤怒。

    寇扬在纸上简单画出两家企业的运营版图，再一步一步填上核心人员、交易对手，标注上时间线和重大事件。

    完美无暇的数据背后，不是完全没有疑点。

    如果许历山真的有问题，藏匿的暗流或许就有迹可循了。

    一些过于巧合的时间点交叉、双方供应链上频繁出现的几家原材料企业、以及和寇氏集团那份没有正常履约的对赌协议，都具有深度挖掘的空间。

    时针走到11点，寇扬在纷乱的关系图谱中拎出还算明晰的方向来，顺便跟他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寇氏当家人jiejie寇曼约了个时间。

    在准备关掉浏览器的时候，不经意间瞥到那些关键词下久远的无法屏蔽的言论，即使如今这件事已被“热情公众”淡忘，但痕迹再也消抹不掉。

    他未知真相对事件本身暂无法置评，但寇扬想把那些毫无证据口诛笔伐、扒人家家谱无差别攻击的键盘侠抓起来，关进布满荆棘的小黑屋里，亲自尝尝深不见底的池鱼之祸。

    他划着手机心想曾经只有18岁的宋酩悦是以怎样的心情面对，那双漂亮的眼睛又该有多么无助，画出那么美丽纯洁画作的手这四年间不再提笔，是不是也有这些人的“功劳”？

    寇扬这么想着，就把电话拨了出去。

    宋酩悦声音很清醒，显然还未入睡，大概顾忌着小朋友在边上睡觉，他压低了音量小声接起：“您好，哪位？”

    听到这样礼貌疏淡的开场白，寇扬停顿了一下，嘴角随即弯起狡黠的弧度，端出男主播般的温柔播音腔：“您好，这里是dreamnd失眠电台，请问是你点的安睡服务吗？”

    宋酩悦：“……”

    “请问宋同学在听吗？”

    宋酩悦：“寇先生，你很无聊？”

    寇扬乐呵呵地笑起来，“你果然没存我号码。”

    “我怎么会有你的电话……”宋酩悦卡住，想起来下午宋安猛给他打的那通电话，他沉默了一下，问：“所以你打来是为了验证这个？”

    寇扬看着自己列下的仅有猜测没有证据链的疑点，决定暂且按下不表，他想了想说：“还有好友申请，想请你高抬贵手通过一下。”

    宋酩悦点开通讯软件，犹豫着点了通过，寇扬的好友信息便一跃而上跳上了首位，他指尖一抖，惊觉自己居然已经很习惯了寇扬的入侵，于是他在混沌的后悔中重新建立起危机意识。

    寇扬顺手拍给他一张照片，是在他脚边昏睡得不知今夕何夕的欧皇，平日里潇洒帅气的大黑狗，不知道为什么睡起觉来总是这么一副被麻醉透了的蠢样子，吐着舌头半翻着白眼，四脚朝天打横压在寇扬脚背，两只前爪被寇扬摆出抱拳的姿势。

    宋酩悦重建的危机意识被一张蠢狗睡觉图瓦解掉一点，寇扬听出他放松的呼吸：“怎么没睡？”

    “就算睡了也要被你吵醒。”

    寇扬倒是一点也不愧疚，他看着窗外的月亮：“对不起扰人清梦了，我今晚有点睡不着，你睡得着吗？”

    宋酩悦没有说话。

    寇扬猜对了，下午就察觉出他今天心情很糟：“说真的，安睡服务要不要？”

    宋酩悦抚着书页一直没能读进去，寇扬的声音伴着微弱的电流声仍然有一种温柔坚定的力量，在寂静可怕的夜晚格外令人依恋，他干脆垂了眼，再一次抛却理性由这蛊惑牵着走：“你先说说看是什么样的服务。”

    寇扬站起来，到书架巡视了一圈，煞有其事地说：“为你读诗栏目请按1，睡前故事精选请按2，谈心解意请按3，另有上门服务尚在开发中，敬请期待。”

    宋酩悦有些无语：“最后一项不必开发。”

    寇扬一本正经道：“需求催生供给，顾客请相信我们的专业判断。那么您要先试试哪项服务？”

    宋酩悦略略一想，随口答：“1。”

    寇扬笑着抽出一本叶芝诗集：“好的小宋同学，正在为您载入系统。”

    宋酩悦等了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