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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章  (第1/1页)
    尸体留在了敌国,一顶战盔摆在帐中,也勉强算是停灵了。    祁燃盯着那顶战盔看了半晌,而后走近前,以中衣的衣袖擦拭着上头的血迹。他动作很轻,不像是在擦拭战盔,倒像是在为受了伤的人擦拭伤口,生怕把人弄疼了似的。    一边衣袖弄脏了,他便换了另一边,后来索性把中衣脱了下来,单膝跪在榻边……    副将默默站在一旁,既不敢劝,也不敢拦。    他想,自家祁将军就算真与那江寒之“关系好着呢”,伤心一场也便罢了。可他万万没想到,祁燃抱着江寒之的战盔枯坐了一夜,次日一早便说,要去把江寒之的尸体带回来。    祁燃这话说得轻飘飘,可谁都知道他此去九死一生。    旁人万般阻拦,到头来祁燃也只有一句话。他说:    “寒之怕冷,不好将寒之留在北羌挨冻。”    自此,军中诸人方才醒悟:    原来祁燃与江寒之……当真关系匪浅。    只可惜,一夕间两人已阴阳两隔。    江寒之的魂魄自那支箭穿心而过时,便已游离而出。    可不知为何,他未能赶去奈何桥投胎,也未曾消散于世,只漂浮于漫天的风雪中,始终不得解脱。    迎着风雪,他隐约看到了一处城楼,但看那城楼的建筑风格,并非大宴的城池。    这是……北羌的城楼?    北羌是大宴的邻国,多年来一直和大宴有些摩擦。三年前,两国正式开战,直到江寒之战死的那场仗,两国战事方歇。    江寒之盯着那城楼看去,发觉其上用北羌语写着什么,可他不认得北羌的文字。    他环顾四周,目光骤然撞上了挂在城门外的一具尸体。那尸体身上的铠甲已经被脱了,身上只余一件单薄的中衣,其上血迹斑驳,尤其是心口的位置……那是一箭穿心后所留下的血渍。    是他的尸体。    原来他死后,尸体被挂在了北羌的城楼上?    这帮人可太把他当回事了,这大概是为了报他斩杀了主帅之仇。    咻!    一支箭破空而出,钉在了城楼上的尸体身上。    守城的士兵当即高声欢呼,仿佛将这当成了某种狂欢。    咻!咻!    第二箭和第三箭紧随其后。    “告诉大宴军,若是尸首无人来领,我便每日赏他三箭,直到这具尸体变成刺猬。届时再在尸体上淋上水,冻成冰雕,摆在北羌,让他永世不得超生。”    说话的人是个北羌的将军,江寒之隐约记得此人。对方与他一样,都是先锋将军,所以在战场上交手过很多次。    可笑。    江寒之无奈至极。    他心道,自己不过是大宴军一个小小的先锋将军,死了便死了,谁会豁出命去来管他的尸首?    这帮人也未免太看得起他了……    江寒之的魂魄守在尸体旁,等着自己被射成刺猬,然后做成冰雕。    他以为,自己永远不会有魂归故土的那日。    直到耳边响起熟悉的号角,骏马踏破雪幕,载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中。    男人骑在马上,手里握着一柄长弓,一箭射中了吊着江寒之尸体的绳索,继而奔马上前,在人落地之前接在了怀中。    游荡的孤魂骤然有了着落。    江寒之眼前的一切开始变得模糊,他努力想看清祁燃的脸,却只依稀看清了男人凌厉的剑眉,以及那双赤如染血般的眸子。    “寒之……”    祁燃的声音哑得厉害,像是被人用刀拉过一般。    “我来接你了,咱们回家……”    回家?    江寒之眼前的一些尽数消散,归于沉寂。    京城江府。    卧榻上酣睡的少年江寒之,骤然睁开了双目。    第二章    江寒之看着眼前的帐顶,大口喘着气,失神的双目半晌才得以聚焦。    这里不是北境。    祁燃呢?    他四处看了看,身边没有祁燃的影子。    他又摸了摸自己的心口,那里完好无损,没有伤口,没有疼痛,甚至连北境彻骨的寒冷都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京城夏日特有的闷热之感。    不对。    江寒之低头一看,发觉自己不再是那副劲实挺拔的身量,反倒变成了一个瘦削的少年人模样。    他起身下了榻,快步走到铜镜边,便见里头的自己只有十二三岁的模样,唇红齿白,五官尚未完全长开,棱角还不甚分明,但也能看出四五分他长大后的样子。    这是怎么回事?    临死前做了个梦?    江寒之正茫然之际,忽然听到外头传来了争吵声。    “你还有脸说,好端端一个大活人,让你打得半死!”    “我并未下重手,是他躲闪不急才当胸挨了一脚……”    “洄儿可是你亲儿子,你干脆踹死他得了!”    “我怎么舍得呢,况且他只是晕过去了,你别担心。”    这声音来自一男一女,女子声音洪亮,理直气壮,男子则赔着万分小心,显然是怕极了与自己争吵的女子。    这场面对于江寒之来说,再熟悉不过,可不就是他那得理不饶人的娘亲,和他那惧内的父亲吗?    他上一次听到这样的争吵,已经是三年前的事情了。自他跟着大军去了北境,就再也没听到过。从前在家里时,他每每听到这些吵嚷总觉得不耐烦,如今却倍感珍惜,心道哪怕是弥留之际做了场梦,也算是上天的眷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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