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了一身满_拂了一身满 第53节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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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拂了一身满 第53节 (第1/2页)

    雾气不散水波不兴,宋疏妍的眼底已有泪光闪动,过去那个劝她独自渡江的男子已然渐行渐远,而眼下她狭小的孤舟却又为渡河之人所求。

    他说过,此船若她独坐、向前便是碧波万顷,而若改为与人同乘、便恐铁锁横江无路可行——她那时依言独自走了,却眼睁睁看他凭一己之力去渡天下人,最终沉入江心葬身鱼腹、未能为他自己留下哪怕一点值得称道的东西。

    ——那么她呢?

    如果再做一次选择……她还愿意一人独赏那浮光跃金的万顷碧波么?

    “臣女只有这一条船……”

    她终是在雾气迷蒙间这样回答,一切便都在那一刻尘埃落定。

    “……却大抵去不得所谓更好些的地方了。”

    第87章

    归家时父亲早已在房中等她。

    宋疏妍对此毫不意外,毕竟早在离家前便察觉对方神情有异,只不料天子竟在如此时局之下亲至金陵,而父亲也早已在她和三jiejie之间做出了选择。

    她大约也没有什么怨恨了,既见生死大劫跌宕悲喜,再回头看他们父女之间的种种纠葛便只觉得是小打小闹,说到底也不过就是缘分浅薄,好像谁也怨憎不得。

    她对他欠了欠身、随后便欲折进里间休息,他却又开口叫住了她:“疏妍——”

    “疏妍”。

    这一声总算不似去岁在彬蔚堂上拉扯时一般冷厉,却也终归显得生疏,她停步回头看向自己的父亲,又见他挥手命房中仆役一一退去;坠儿和崔mama皆看向她、眼底各自有些不安,她点点头示意她们无妨,房门闭合后屋内终于只剩他们父女二人相对而立。

    “……见过陛下了?”

    宋澹当先开了口,神情在试探之余更隐隐显出几分愧疚,宋疏妍看了有些想笑、最后却又觉得不必,于是只对他点了点头。

    “好……”他又沉吟起来,好像自己也感到难以启齿,“……那,那你可应下了?”

    这话实在有些好笑,仿佛她还另有什么选择似的,淡淡的讥诮终于在那一刻流于眉梢眼角,她反问他:“父亲不是早已做好决定了么?还是若女儿不应,便可由三jiejie代为受难呢?”

    轻飘飘的话语是刀子,刺伤的是谁却不好说,宋澹拢于袖中的手微微收紧,看向幺女的目光也是越发复杂难测。

    “疏妍……”他又沉沉叹息,“你不明白……”

    “国之将崩天下离乱,我宋氏终归不能独善其身,助天家南渡是我们唯一可走的路,为父并不像你以为的那般措置裕如……”

    “天子久病龙体违和,如今膝下就只有一个宫婢所生的庶出皇子,待他日陛下……他便是这天下的新主。”

    “届时他才几岁?……九岁?十岁?……十二?十三?”

    “幼弱如斯何以主政?自唯有太后垂帘才可安定朝局……”

    宋澹深吸一口气,那一刻不是谁的父亲谁的讐敌,而是江南第一望族的主君,是朝堂清流半壁的支柱。

    “你jiejie能坐稳那个位置么?”

    “她太幼稚也太愚钝、至今都是一副顽固荒唐的孩子脾气,如此何以堪为一国之后幼主之母?又如何能手握权柄在御座之上与群臣周旋?”

    “可疏妍……你不一样。”

    “你很聪明、也善藏锋,懂得审时度势察言观色,也懂得顺势而为借力打力……你能放下很多东西,同样,也能拿起很多东西……”

    他紧紧看着幺女的眼睛,此前近二十年他都没有这样看过她,仿佛要一路看到她心底,再把自己所思所虑一口气不由分说全灌进去。

    “我知道你恨我……”

    他退后了一步,神情间亦闪过一丝狼狈。

    “你恨我过去狠心将你抛下,恨我害了你母亲又在她去后令乔家二老寒心……你以为我忘了你也忘了她,更偏心你继母和她所出的孩子们……”

    “你是对的……但也不对。”

    “为父从来没有选择,只是一路都被推着向前走……总有一日你会明白这世间诸事皆非‘对错’二字所能衡量,时运面前人人都是傀儡,事事也都情非得已……”

    “我不盼能得你谅解,也不指望能在几日之间解开这些陈年的心结……只盼你能看在自己还姓宋的份上、看在你赴边从军生死未卜的二哥哥的份上……应了此事。”

    “宋氏永远都是你的靠山,他日前朝后宫互为一体、为父必倾尽所有护你周全,只要宋氏在一日你便能在那至尊之位上坐一日,万民朝拜享誉后世,亦可令你九泉之下的母亲释怀欣慰……”

    ……他从未对她说过这么多的话。

    一字字一句句、恳切得像是恨不得要将心剖出来给她看,让她知晓他这些年有多少不为人知的酸辛、又在隐蔽处对她这个女儿有多少歉疚挂念。

    ……多么逼真啊。

    几乎就要骗过她了。

    可——

    “‘欣慰’……”

    她喃喃自语,眼中笑意已是越来越浓。

    “父亲当真如此想么?……以为这世上的母亲会乐见亲生骨rou在此时入宫以命作赌?”

    “那何不将此殊荣赠予三jiejie呢?她的母亲尚在人世,亲迎此喜应是更为‘欣慰’吧?”

    “哦,不行……因为三jiejie‘幼稚愚钝’、‘顽固荒唐’、‘孩子脾气’——我呢?我是‘聪明善藏’、‘审时度势’、‘顺势而为’……只有我去才好。”

    “可为何我不能如她一般养成一副‘孩子脾气’?”

    “是因为那样不好么?”

    “还是……父亲以为我不喜似那般肆无忌惮地活着?”

    她的语气依然清淡,即便那时一颗心早已千疮百孔,即便世间的荒诞与凉薄早已无情将她淹没。

    “三jiejie不能入宫,因为父亲知道她有人护着……”

    “她的母亲会护她,她的兄长会护她,远在扬州的万氏一族会护她,甚至……父亲心底的偏爱也会护她。”

    “而我呢?”

    “没有人会护着我……”

    “又或者只是……父亲知道会护着我的人都已经离开了。”

    无声的眼泪缓缓溢出眼眶,那是她平生第一次在自己的父亲面前落泪,后来想想或许也无关委屈或愤怒,只是她真的很累了,累到无力继续伪饰假装。

    “你说得对,天地不仁人皆草木,总有许多情非得已……可人在无常面前做出的选择总是不同,所以上下殊异高低有别,自此又生纷繁百态。”

    “也许当初父亲纳妾是被逼无奈,可在是否要与母亲诞下子嗣一事上却有得选;也许父亲在母亲故去后抬举继母一房是被逼无奈,可在是否要将我送去钱塘一事上却有得选;也许如今父亲为保全一族将我送进宫中是被逼无奈,可在这最后一刻是否要与女儿开诚相见一事上却有得选……”

    “父亲……”

    “……你本可以改变很多事情的。”

    她的悲伤静默又炽烈,原来陈年的伤口也可以淌出新鲜的血,温吞的申述从来不是质问,只是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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