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离性障碍患者_40 暴风雪夜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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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0 暴风雪夜 (第2/2页)

灰。

    整栋别墅似乎都在微微发抖。你暗暗叹了口气,看来今晚开车回去是不可能了。

    不像外面,屋里倒是很暖和,酒液火辣辣的从喉咙口一直贯穿到胃里,身体立刻温暖了不少。

    “谢谢你,迪克。”莱斯特忽然说。

    你转过身去,只能看到他的背影。

    你没回答,他独自说了下去:“我一个人大概无法面对他。”你很少能见到他脆弱迷茫的时刻,他把自己的心捂得太严实了,就连最亲近最信任的人,都不愿轻易曝露。

    这样其实很累。

    你搜肠刮肚,实在找不到别的话,只好说:“他始终是你父亲。”

    他站起来,看着你,直到你开始感到不适,想要移开眼。

    “你说得对。”他说,用那种缓慢的,不带感情的语调。

    大概是为了照顾病人,屋子里的温度设定得比寻常要更高一些。你感到身体逐渐渗出汗水。

    “给我来支烟。”莱斯特忽然说。

    你递过去一个诧异的眼神,你知道他从不抽烟——或许曾经抽过几次大麻,但从不抽烟。

    “我知道你身上带着。”他说,慢慢走到你身边。

    他肯定是闻到了你身上的烟味。

    于是你掏出烟盒,敲出两颗烟,自己拿了一支,另一支递给他。

    “借个火。”他又说。

    你便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他把烟含在唇瓣间,凑了过来,垂着眼睛,一丝不苟的刘海掉下来一缕,搭在颊边。

    你点了火,烟草无声地燃烧起来。火星由小转大,向上蔓延了一小节。他向后靠上冰凉的玻璃,吸了一口,然后仰着头,缓慢地吐出青色的烟雾。

    其实他各种样子都很迷人。要不然你也不会沉迷了那么多年。

    他转过头来,正撞上你打量他脖颈的目光。你慌忙扭过头,连抽了两口掩饰慌乱。

    “你在流汗。”他说,“是这里太热了吗?”

    “还好。”

    “我去叫人调低一点。”说着,他就动身去找仆人。

    你忽然拉住了他的手:“别去。”你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拉住他。

    你的手很热,还有点汗,他的却很凉,像冰块似的,你们两个的目光于是都集中在彼此相接的手上。

    他投来一个耐人寻味的眼神,出于尴尬,你立刻放开了他的手:“我真的还好。”让你流汗的并不是室内的温度。

    莱斯特站回了你的身边:“理查德,你还记得我们住在同一个宿舍的时候吗?”他没有等你回答就说了下去,“有很多个晚上,我们两个会呆在宿舍里,你带着耳机写论文,我就坐在床上看书。”

    记得。每一个时刻你都记得。每一个时刻在回忆里都像是镀上了油画般的暖色光华。

    你知道他不喜欢嘈杂的摇滚,所以总是戴着耳机,而他看书的时候,你会在写论文的间隙偷偷地看他。

    有一次他抓到了你偷看,还以为是你对他看的书有兴趣。其实他看的那些书你通常都不看。《社会契约论》,鬼才会喜欢那种东西。

    “每当期末赶论文的时候,我们会一起去咖啡馆通宵,点上一杯咖啡、一个三明治,我还记得你最喜欢的是金枪鱼三明治;还有你在校队的时候,一有空我就会去看你的比赛,只要看见你奔跑的身影……”

    他停顿了下来,但你的回忆没有,它们仿佛老电影一般一帧一帧在你眼前放映。

    一起去图书馆的时候,他总是坐在你的对面,把厚厚的参考书籍叠放在两边,左边是看完的,右边是待看的——这个习惯这么多年一直没变——唯独面前什么也不放。你总是暗自欣喜,因为这样你一抬头就可以看见他的脸。

    第一次去看他的莎翁剧,你在舞台的侧翼,被幕布挡住的地方,他的角色是哈姆雷特,你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与他目光相接,听着他用那种咏叹调般的语气念出台词“生还是死……”那个角度的他,独属于你一个人。

    与他一起在办公室工作到黎明,在他出发前为他整理凌乱的衣领。

    每一个这样的微小时刻都像一杯醇厚的咖啡,一点点苦,一点点酸涩,入口却是暖暖的幸福。

    “其实我很喜欢那些时刻。”他说了下去,安静地注视着你,双眼仿佛深海,“你问我爱不爱你。我不知道。但从没有一个人,使我感到这样平静、这样快乐。”

    他的眼色、他的双唇、他的气息,近在咫尺,如此难以抗拒,你感到难以呼吸,仿佛被水淹没。

    你的脑子里仿佛有个疯狂的声音在尖叫着,你的身体、你的心、你的灵魂都在渴望靠近他,攫取他的每一丝气息,与他融为一体。

    但你不能那么做。

    你们试过了,没成功,只能止步于此。

    你能做的,只有封存涌动的感情,斩断一切的旖念,不再重蹈覆辙。

    你听见自己说:“莱斯特,都过去了。”

    沉默宛如夜幕一般降落,他笑了笑,扭过头去继续抽烟,身形仿佛要融化进背后无边的黑暗的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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