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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清河(1)  (第1/1页)
    二十一世纪的某某年十月上午,清河上空45亿岁的黄矮星终于在百忙的雾霭相会中让人一睹尊容。    一周前我还无法看清它,从南半球飞回来前的每一天我都无法冒着致盲的危险去观察它。但人的双手创造联系的工具,我感谢蓝蓝路的手——透过可回收环保M纸袋上手指戳出的两个孔,我的视线如γ射线直跃云层之上。    “你猜他是在睡觉吗?”一个男孩问。    “我猜他只是在倒时差。”另一个男孩回答。    纸袋里空气稀薄,呼吸逐渐从我的面部蔓延到耳廓,周围的声音时近时远,像是在高海拔地区缺氧拉长的耳鸣,但我猜想安第斯山脉的高原上没有黄金脆薯饼的香气。    “我饿了。”男孩对他的同伴说,“我想吃麦当劳,但我不想喝套餐的可乐。”    另一个男孩:“可是我们昨天才吃过!mama要求我减肥,你不能总是只想着自己。”    探究天体的伽马射线缓缓投向人类儿童,我透过纸袋对他们眨了眨眼,尽管他们对面相视并没有看见。    “可乐我帮你喝。”    一瘦一胖的两个小男孩面面相觑,诧异是否出现了幻听。    我从公园长椅上鲤鱼打挺起来,转而面向他们,以及他们身后那条如银碎屑的清河。深秋里冷风一荡,水波白光凛凛,透过温暖的麦当劳纸袋亦令我身起一股恶寒。    “我帮你消化碳酸,但你得请我吃薯饼。”    我摘下脑袋上挂的纸袋,四周顿时侵袭的日光迫使我不得不微微眯起眼。我尽量地,对着或许四五六年级的小朋友露出一个真诚的笑容。    他们双双把惊讶的目光投向我,偏瘦小男孩锁着眉看我,迟疑着缓缓歪过头,半天又摆回来,似乎下定决心似地打破了沉默。    “你真是爸爸说的那个朋友么?”瘦男孩艰难地比划了一下,“刚从南美洲回来的旅居记者”,手指勾出一个似人非人的形象。    我挑了挑眉,还没等到开口,胖男孩在一侧对他的伙伴先行做出了肯定,“我猜肯定没错,他穿得完全像一个流浪汉,北京已经没有流浪汉了。”    这句话中伤了我,这是同时为第三故乡的印象和我自己感到的一丝难过。我默不作声地拉好外套拉链,露牙做出标准笑容。    “其实……我是一个在街头卖唱的流浪歌手,你们听说过摇滚吟游诗人吗?我在南美的第二份职业是当悍匪。”    我把麦当劳头套戴上,又掀开,Surprise!    “人不可貌相。”瘦男孩点点头,但语义模棱两可。他朝我缓缓伸出手,“能把你的纸袋借给我吗?我也想cos流浪悍匪。”    胖男孩思忖片刻,“那你一定很辛苦,现在大家都在网上看直播。”    “真可怜,我请你吃好了。”瘦男孩接过袋子套到头上,看了一眼我躺过的公园长椅,戳孔的两只睛流露出怜悯的神色。    清河K校北门的M记,十年如一日,我的夹克外套仍带着昨晚南门的味道。我咬着可乐杯沿,目光从视距最远的河道移向北边,日光殒处地平线上海市蜃楼一般的友校。在来到北京以后,我对方位判别无师自通。    “你们知道吗?”我没有将头转向身旁挤占两个座位的牛皮纸袋小人,语气深沉地自顾自开口:“清河以前是一条臭水沟。”    “大概在零几年,二十年前?我并没有见过,大学我第一次来到北京,当然也没有闻到过,那时它非常干净,比现在还要清一点,但每个人都会这么提一句。”    我对他们作出假设:“如果你要作一首诗歌,取名叫《颂清河》——清河啊,我多么希望你清!那么听到他的每一个人都会立刻反驳,诸如,在我小的时候它有多么多么肮脏之类。”    “在我小的时候清河……”胖男孩忽然大叫,“啊,那时我还没有出生!”    “所以真的有这么一首歌吗?”两个黑窟窿望向我,“爸爸说你以前会给他们乐队写词。”    一个出现在焦躁激进军鼓声中不合时宜神采飞扬的声音,我将薯条夹成一根点燃的红塔山,“那么你爸爸会同时掐死主唱大人和我。”    胖男孩抢答:“我知道,这叫做殉情!”    我露出笑容。    “嘘,笨蛋——”瘦男孩悄悄凑近同伴,两个麦当当纸袋碰在一起,“爸爸说不能在他面前提。”    “呃,抱歉……但明明是你先提的!”    “咳咳——”瘦男孩转向我,“你要去见爸爸吗?”    胖男孩悄悄附到他耳边,“已经第三天了,我不想每天都陪你请他吃饭,你爸爸为什么会有一个这么奇怪的朋友?”    我的笑容转向他们,“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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