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的起点（本章无） (第1/1页)

    彼时，陆皓6岁。

    “皓皓，来来来，叫阿姨。以后这就是你新mama了。”

    陆皓盯着挽着自己父亲的那双涂着红甲油的白嫩的手，默不作声。

    “这孩子，快叫阿姨”，爸爸说着便拍了一下他的脑袋，“真没礼貌！”

    他像只受惊的小鹿跑开了，把自己关进卧室里。

    “哎呀老陆，别吓着孩子，孩子还小呢……”

    他躲在被窝里用力捂住耳朵，却还是能听见那个女人似铃铛般清脆到有些刺耳的声音。

    记忆里不知道什么时候爸爸mama开始不停地吵架，后来爸爸很少回家，mama沙发上一坐就是坐到半夜，他仍记得在漆黑的客厅里mama身旁那盏亮着的暖黄光台灯，她在灯旁不停地哭。

    再后来，爸爸回来了，可mama却走了。那之后他很少跟mama见面，偶尔通电话mama也是在哭，他还太小尚且不能明白哭声里的心酸，只能机械般地劝mama“mama别哭”。

    过了半年，爸爸带了这个“新mama”回家。

    他不会叫这个女人“mama”的，他只有一个mama，虽然很久不见mama他有点记不清她的样子了，他的mama还总爱哭，可他只认这个mama。

    某日，他窝在沙发上看着动画片，他考试考了第一名爸爸特许他多看一会儿。他坐的沙发还是mama总爱坐的那一张，他坐的甚至是同一个位置，只是台灯早已不见了——mama离开那天她用灯砸破了爸爸的脑袋。现在原来的位置摆上了新女主人喜欢的百合花，他不喜欢那种味道，甜腻腻的。

    爸爸和那个女人回来了，他们好像很高兴。

    “皓皓，你要有弟弟了！开不开心。”

    “谁说是弟弟了，我觉得生女儿也挺好啊！”

    他看向女人微微隆起的小腹，又多了个讨厌鬼，他想。

    自他出生之后他还没来过妇产科呢，当然陆皓也没有出生时的记忆。女人被护士推进手术室，他和爸爸在外面等着，讨厌鬼就要出世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听见一声嘹亮的啼哭。同时爸爸接起了电话，他看见爸爸脸上的神情凝固了，紧接着手机被递到他手上。

    “皓皓，你mama去世了。”

    他恨这个新生的婴儿，一定是婴儿夺走了他mama的生命。

    如爸爸所愿，是个男婴，起了名字叫陆昀。

    之后他去了殡仪馆目睹了mama的火化，mama的朋友告诉他，她用刀割破了自己的颈动脉。

    那年，他站在火化室外，心里想的是绝对要让他的弟弟痛苦一生。

    可看到弟弟的脸，他又心软了，弟弟遗传了那女人的美貌，长得很漂亮。本来想狠狠地掐他的脸蛋，结果却变成了轻轻的一捏。

    弟弟笑了，大眼睛水汪汪盯着他。

    绝对的，以后绝对给你点颜色瞧瞧！

    然而他终究也没做出什么过火的事，他对弟弟不喜欢也称不上讨厌，就这么他单方面冷漠地相处着。

    “哥哥你教我啊，数学题我不会做啊。”

    妈的，这么简单也不会，他扫了一眼题。彼时他以常年年级第一的成绩升入初三，而小学的弟弟还苦于算术。

    他那时没有料到弟弟根本没有学习的天赋，这是他之后常年收到弟弟倒第一的成绩单时才醒悟的。

    “相信我，二加二等于五。”

    “真的吗？哥”

    “真的。”

    莫欺少年穷，这是他浅浅的报复。

    考完最后高考一门，陆皓气定神闲走出考场，考的全会洒洒水soeasy！

    “陆皓，你弟来了！他怎么老来啊，这么黏你啊？”

    他有点尴尬，不太想在暗恋的女同学面前讲这个。

    “你……你准备报哪所大学啊？”

    “不好说啊，我想离家远一点，想出去看看，不过陆皓你成绩这么好报哪里都可以。”

    “我不准哥走！哥你要去哪儿啊？”刚进入变声期的陆昀扯着他的公鸭嗓嘎嘎嘎。

    陆皓无奈苦笑，刚想继续跟女同学深聊却发现人家早已走远了。

    “小鼻涕虫，不走不走我哪里都不走行了吧，我这辈子就耗着你！”

    “哥一言为定哈哈哈。”陆昀像只寂寞的跳蚤蹦上陆皓的背就不松手。

    “烦死了烦死了，你可太沉了。”

    “你背我走吧。”

    “好好好！”

    爸爸后妈想带他们去海南旅游，陆皓想想算了吧，在陆昀幸福的三口之家面前他像个突兀的外人。

    “哥不去我也不去了。”

    无语，真是神经。

    他收到录取通知书那天是个炎热的下午，邮递员顶着烈日把通知书送到他手里。

    陆昀却先抢过去拆开看了。

    “××大学，这么远啊！”

    “就是要离你远点才好！”

    陆昀虽然哭丧着脸，但还是马不停蹄地跑去菜场，想看看能不能给哥做点好吃的庆祝一下。哥哥从小到大成绩都好，是他小小世界里的神。最终他挑了一尾活蹦乱跳的鲤鱼。

    “哥，哥，我回来了哥，我给你做红烧大鲤鱼！”

    他看见哥哥攥着手机，背对着他。

    “怎么了哥？”

    “陆昀，你要冷静。”陆皓思考着该怎么措辞，“爸爸和……”，他在想要不要称那个女人为“mama”，“爸爸和阿姨……也就是你mama坐船出海，但是船沉了。”

    陆昀逐渐听不见哥哥在说什么了，他只看见哥哥的嘴一张一合，随后他失去了意识。

    两个人坐船出海，因船检修失误发生故障，船沉得很快，两个人的尸体是跟着一大网鱼被捞上来的。

    陆昀那个夏天后再没吃过鱼，即使闻到鱼味都会吐。

    陆皓又来到了熟悉的殡仪馆，只是这次他是跟陆昀一起。看着两个人在火炉里变为一捧灰尘，变成石碑上冰冷的照片。

    青春期的少年似竹笋抽条，转眼间弟弟只比哥哥矮一个头了，弟弟的下巴恰好能放在哥哥的肩膀上。陆昀能闻到空气里的焦糊味，他闭上眼睛。

    “哥，我只有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