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以永见_第五部分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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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部分 (第4/4页)

厅里了。

    这日他悠悠转醒,盯着房顶发了会儿呆,方开口道:“重茂,不远便是均州,我将你送至你兄长处后,要去做一件事。”

    李重茂正在一旁写信,闻声停下笔,回头道:“你要去哪里?如今我们被四处追捕,你可不要轻举妄动。”

    谢云流默默道:“我救你时,不慎泄露身份,害得纯阳也牵扯其中,我师父也被带到了宫中。我虽与他们一刀两断,可一人做事一人当,不能叫别人因我而受难。我得回去。”

    李重茂双目圆瞪,将笔一扔,扬声道:“万万不可!”

    说着着急忙慌地冲过来,坐在嘎吱作响的木床边苦口婆心劝道;“云流啊,你本来就是要自己承担的,可是,是他们自己背叛了你!如今这个结局,是他们自作自受、罪有应得,你不该到这时候还惦记着从前的那点好啊!难不成到现在你还不死心,还舍不得那两个阴险小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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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云流闭上双眼,侧身背朝着他躺着,隐秘地眨落泪水,只道:“是我先对不起他们。”

    李重茂气急败坏,拳头捏得咯咯作响,猛地砸到砖墙上:“你如此妇人之仁,却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吧!你想想前几日领头追杀我们的是谁?是我府上的护卫长!”

    见谢云流不做声,他冷笑道:“昔日你曾指点过他招式,没想到如今却用在了对付自己身上吧?你那师父师弟亦是如此,往往最亲近的人,才是最能给你致命一击的人。他们如此背叛你,你却还要菩萨心肠,回去救他们于水火,云流,值得吗?”

    谢云流闷声道:“即便再恨,也不代表十余年的恩情都是指间流沙。即便他们弃我,我却也做不到如他们那般的无情无义。”

    李重茂叹了口气,转而温言道:“我知你是怎样的人。可如今不止是朝廷,就连江湖中人都在为了赏银而觊觎你。你孤身一人,我如何放心?云流,你便听我一劝,待我们投奔了兄长,他定会为我们翻身,到了那时,你再去哪里我都不会拦着了,甚至还能派兵保护你。云流……”

    谢云流默不作声,片刻后才低声道:“你去做自己的事吧,我一个人静会儿。”

    李重茂只好起身,道:“我知道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待他拿着纸笔出了屋,谢云流终于忍不住,哽咽着哭出声。

    他一向自诩江湖男儿流血不流泪,洒脱自负,遇事从未生出胆怯畏缩之心。可连日的逃亡、亲人爱人的背叛,甚至是故人的倒戈,都让他心如刀割。李重茂在的时候,他须做最坚强的后盾,现下李重茂离开了,他便再也按捺不住,如离家吃苦的孩童般,想念起师父宽厚的怀抱,想念起师弟温柔似水的笑靥,默默不断地落下泪来。

    他想,走的时候,还同风儿说晚些便回来,可这一走,怕是此生都难以得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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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所选择的义气,其后阴暗处隐匿的东西,终于如暗夜中的鬼魅冲出桎梏,盘桓在这小小的屋子里,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害怕和后悔。

    他想,也许我错了。即便是师父亲手将我交给朝廷,那也是应当的。是我鲁莽,是我不懂事,是我没有听师弟的话,静下心来好好想想,最起码也应等到师父出关。

    他又想起那夜师父被他震退三步,面上是不可置信的伤心,可他太害怕了,用尽全身功力挥出几掌,哪里还顾得上亲父般的人会不会被伤到。他仓皇而逃,也不知师父的伤势如何了,是否还受着伤,就被迫赶路去长安……没想到他放下狠话,竟也还是没能将纯阳撇清出去……

    接着脑海中又映出李忘生带着希望的眼,他爱极了那双眼,圆润可爱,漾着三月最温润的春水。明明是他为了得到师父青睐而诓骗自己,可那时却盈满了难过。他应当也有几分不舍吧?毕竟这些年来,他们从幼年抵足而眠到成人合道双修,中间也有过那么多美好的回忆。

    思及那双眼,他又想起昨夜的那场梦。

    几日来连发高热,他的记忆都是断续而混乱的,自己都不清楚是梦非梦,都经历了些什么。可唯独那个梦,虽隔着纷飞的大雪,可台阶上孤零零跌坐的白发道子回头望向他的那一瞬,额间鲜红的太极阴鱼,还是如刀刻般刺入他的记忆。

    即便年老沧桑,他还是一眼认出,那是他的师弟。

    他朝前走了几步,可不知为何却始终没能靠近他。

    纷扬的雪花晃花了他的视线,模糊间似乎道子笑了,苍老布满皱纹的脸不复年轻时的如玉如琢,却多了几分慈爱与豁达。他笑呵呵道:“师兄,许多年不见了。”

    “忘生……很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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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潸然梦醒,心中闷痛不止,枕巾早已沾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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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家的急信一封接一封地递来,从一开始的踌躇莫展,到后来终于得以转圜,再到上面已经退让一步,同意纯阳子不日归山。

    一个接一个的好消息,也让山上的弟子都舒了口气。

    李忘生不知家中还有如此强力的暗线,可现下师父能平安归来,他也能够放心了。

    于是师父刚一归山,他就立刻收拾行李,打算亲自下山寻找师兄。

    吕洞宾对他这一决定表示惊奇,摸着胡子道:“从前见你只醉心道学剑法,如今却自己寻得了另一个道。”

    李忘生抓着包裹,苦涩笑道:“忘生愚钝,眼下终于想开了,只是不知还寻不寻得到了。”

    吕洞宾抚须长笑:“道法自然,且行且寻罢!”

    李忘生洒然一笑,素来矜持内敛的面容,竟生发出不同的光彩,格外明媚:“弟子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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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罢,作揖拜别,转身而去。

    ——没走两步,便被拦腰抱住。

    洛风哭得稀里哗啦,撕心裂肺地喊道:“二师叔你也要走!!!你也不要风儿了么!!!”

    李忘生倒吸一口凉气,头疼道:“不是,风儿……你、你听我解释……”

    然而洛风哪里听得进去,依旧是嚎啕大哭,口齿不清道:“你带我一起走吧!!!别再丢下风儿了!!!”

    那哭声震耳欲聋,李忘生扭头看向师父,一眼瞥见某处柱子后也在默默抹泪的小胖孩子,顿时更加头痛欲裂。

    却听吕洞宾笑道:“罢了罢了,你便带他一起吧。”这才勉强哄住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洛风。

    于是纯阳山门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长阶上,一大一小,各背着一大一小的包袱,拾级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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