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日方长 (第2/2页)

你……”

    不知跪了多久。

    他体力不支，昏死过去。

    夏末，定国公世子林意之大婚，娶的是永州白氏的姑娘。

    白氏名门贵族，与他也算是门当户对。

    高头大马上，林意之面上却并无喜色，娶妻对他来说不过是娶个势力，永州天高地远，他与新娘素昧平生，像家族cao纵的两具牵丝傀儡。

    他时常想，若是晏惊棠还活着就好了。

    晏惊棠还活着，他可以一辈子不娶妻，就陪着他。

    可怎么就死了呢？

    那日林意之醒后，莫名其妙的就收到晏惊棠的死讯，将他击得七零八落。

    他闹着，说想要见见晏惊棠，哪怕是尸体也行。

    但顶层那一群大人物还在，他这没有实权的纨绔子算得上什么？

    跳梁小丑罢了。

    于是他终于没有见到晏惊棠最后一面。

    大街上人头攒动，都是凑热闹的百姓，盼着贵人指头缝里漏下一点赏赐，供他们生活。

    林意之目光扫过人群，忽然在某处看到一个有些熟悉的影子，他心头一跳，再一看，已经消失无踪了。

    眼花了吗？

    他心中苦笑，晏惊棠都死了多久了，怎么还在白日做梦呢？

    他爹年纪大了，前几天摔了一跤，现在还躺在床上起不来，定国公府上下都得靠他照应。

    这些不该有的念想……也该断了吧。

    晏惊棠见完了所有的故人，在街头买了一坛黄酒，几两糕点，拎在手里朝悬崖边走去——就是他曾经与沈榷一起掉下来的那座悬崖。

    好不容易爬到山顶，他将怀中的信纸和盒子掏出来，费力地用石头挖了一个浅坑，将东西都埋进去。

    末了，他将糕点摆在地上，又开了酒坛，往地上倒了一半，剩下的自己抱着喝了，眉角眼梢都被呛人的酒味熏得通红。

    眼前水雾弥漫，恍惚间，总感觉沈榷还在。

    他抱着酒坛轻笑：“我都这么惨了，你还丢下我……坏蛋。”

    随后他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朝悬崖边走去。

    “不过我可不像你，我不会丢下你的。”

    他俯身，看着底下深不见底的悬崖，记忆又好像回到从前，沈榷背着他，在峭壁上踽踽爬行。

    明明是很危险，却又异常叫人心安。

    有沈榷在，他就很心安。

    晏惊棠一脚踩空。

    坠入一人怀里。

    耳边传来一阵急促的心跳声，有人紧紧地搂住他的腰，咬牙切齿道：“晏惊棠，你又找死。”

    晏惊棠一抬眼，对上那一张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容颜。

    他瘦得几乎有些脱相，右眼上缠着绷带，眼球部位微微凹陷下去，脖颈处有一道疤一直蔓延到下颌，颇有几分棺材里爬出来的恶鬼模样。

    可这确实是他的小榷儿。

    晏惊棠一下子抱住他的腰，将头埋在他的胸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没找死，我找死人……你还活着，为什么不来见我！”

    晏惊棠用力锤了一下他的肩膀，却被沈榷攥住了手腕，死死地按在怀里。他低头凑到晏惊棠颈间，几乎是上瘾似的吸了一口他的气味，哑声道：“我不来见你，你就要去死了？”

    晏惊棠动不了，赌气似的别过头去，不想与他说话。

    沈榷埋在他身上想了一会儿，忽然明白过来：“你是故意的，对不对？”

    沈榷将人推倒在悬崖边，倾身压上去，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晏惊棠，你早就知道我在，做这一出戏引我出来，对不对？”

    晏惊棠用力踢了他一脚，难受的情绪稍稍收敛了些，心中生出几分恼火，黑眸直视着他，问道：“那你早就回来了，为何不来见我。”

    沈榷覆在他身上，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说：“你还总说我不听话，明明你才是最疯的那一个。”

    晏惊棠捧住他的脸：“沈榷——”

    沈榷盯着他看了许久，问：“你真的想知道？”

    晏惊棠没有说话，也没有放开他。

    “我被俘虏期间，西夷人给我灌了不知道什么药，无解，每月都会发作，发作期间痛苦无比……我真怕我哪天扛不住疯了。”沈榷轻轻抚了抚晏惊棠鬓角的发，轻声说，“如果可以，我真不希望你看到我发疯的样子，最好连现在这幅样子也不要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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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我永远都是你心中的那个沈榷了。

    “我就要看。”晏惊棠听完，搂住他的脖颈，将他拉下来接吻。

    晏惊棠难得主动，沈榷难得顺从。

    这个吻并不持久，也不霸道，只有些苦涩，带着久别重逢的怜惜。

    晏惊棠说：“你所有的样子，我都要看，我都喜欢。”

    沈榷没说话。

    晏惊棠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伸手抓住他的领口，瞪着眼睛威胁：“反正现在知道你还活着了，你要是哪天突然离开我，我从这里跳下去，明白吗？”

    沈榷叹了口气，说：“明白了。”

    随即又问：“那你是怎么知道我在的？”

    晏惊棠垂眸：“我那天昏死在院中，总觉得好像梦到你了。第二天醒来，人在床上。我去问过卓清，他说他并未见我昏死，府中其他人也没有。我就觉得……那不是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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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好几个月了，你不愿露面见我，我只好想个法子去见你了。”

    沈榷复又将头埋进他颈窝里：“……疯子。”

    晏惊棠笑：“你第一次见我不就知道了？”

    沈榷也笑：“我也亦然。”

    “什么？”

    “若有一天，你离开我，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他们相拥于风中，携手以待来日。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