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临安（4） (第4/4页)

恼了蒙古大汗，到时候蒙古军队全线南侵就大事不妙了，这样，皇上既不敢冒险尽出大军决一Si战，又不愿把襄yAn拱手相让，矛盾之下，自然是踌躇再三，最後不得已肯定是冀望襄yAn知府守住城池，迫蒙军退兵，如若城破，长江防线虽失去重镇，但天险犹在，蒙古大军若要强渡，也要损失惨重，就盼蒙古占领襄yAn後就此满足，不再挥师南下，划江而治，各享太平，因此，老夫断定朝廷不会出兵驰援襄y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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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晏少卿听闻之後一脸不可置信，沮丧问道：「老丈以为朝廷会把襄yAn作为弃子？」

    陈员外摇头道：「非老夫以为，事实如此，数月来可有任何援军到来襄yAn？朝廷不派援军，岂不是已经放弃襄yAn？」

    晏少卿沈思片刻，「在下身负重责，襄yAn一城军民X命，皆系我手，老丈尽览天下大事，可有妙计相赠？」

    陈员外长叹一声，犹豫之下，终於道：「妙计到有一条，不过非人人赞同罢了。」

    晏少卿道：「老丈但说无妨，在下洗耳恭听。」

    陈员外道：「妙计仅一字，逃。」

    此言一出，晏少卿顿时大吃一惊，瞠目结舌。

    不待晏少卿发问，陈员外继续道：「我此次携家眷至夏口，也是yu转船往金陵，然後再往临安投奔在京城行医的犬子，临行前我曾对乡邻挨门劝说，襄yAn必不能久守，蒙古久攻不下，Si伤甚众，城破之後，必定屠城立威，长江以北失去屏障，必皆沦陷，鄂州肯定首当其冲，大军过处，势如覆卵，J杀掳掠，赤地千里矣。但大多乡邻难舍家园，依恋旧土，不忍离去。这些人仍幻想朝廷会发兵抗蒙，救百姓於倒悬，最後待蒙古大军一至，必Si无疑，人财俱焚，悔不当初，徒唤奈何。」

    晏少卿不解道：「老丈，国家难字当头，匹夫有责，如若每个人均若老丈所言，一逃了之，最後岂非人人都做了亡国奴？」

    陈员外摇摇头，叹道：「贤侄所言大谬，其一，当朝圣上只知玩乐享受，根本无意冒决Si风险与蒙古对抗，只求拖得一年就享受一年，拖得一世便享受一世，至於天下黎民，只是在收税和徵兵时方才想及，就襄yAn而言，倘若城破之日，满城净屠，圣上会哀疼於心，感同身受吗？正所谓国不知有民，民乃不知有国，圣上都不在乎此地黎民，不顾我们的Si活，那我们还不求自救，此等形势之下，不逃而困守，城破之日，人财尽失，岂非成全蒙古人满载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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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国不知有民，民乃不知有国。」晏少卿第一次听到如此说法，倒也十分新鲜，「老丈请继续。」

    「其二，说到亡国奴，我等小民哪里配得上这三个字？而且自夏商以来，暴秦亡於汉，亡的是赢政之国，唐亡於後梁朱全忠，亡的是李唐之国，亡国奴都是皇室宗亲，於我等草芥之民有何关系？如今大宋立国，我私下讲句大逆不道之话，这国家乃赵家的天下，赵家的国，平时朝廷只有两个时候想到我，其一，赋税，就是要我交钱，其二，繇役，就是要我出力。我打一出生，朝廷给我吃的吗？长大点朝廷给我书读了吗？我生病了，朝廷给我医了吗？我以後Si了，朝廷会管葬吗？等於我生老病Si这国就没出现过，现在他要被人给灭了，就出来说我要成为亡国奴了，要我去为他卖命，你看我的样子像是傻瓜吗？」

    晏少卿摇头道：「老丈，你我身为大宋子民，若国破，则家亡，岂可说这国家与我等没有关系，此言大谬。」

    陈员外叹息道：「老夫读书少，不明白那些个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的大道理，只是年岁渐长，便觉得人生在世，若某人对我好，我必拼Si效力，若某人把我当作猪狗一般，我才没有那麽笨去为了他拼命呢。还有，我从不觉得我是什麽大宋子民，我先父只有我一个儿子，我也只有他一个爹，这国家从没有当我是儿子，肯定我也不可能当他做爹吧。我现在往临安而逃，不是说朝廷在那里就会保护我，无非那蒙古人残暴嗜杀，其他地方都没有临安城有更大的几率保命而已，毕竟皇帝住那儿啊，倘若有朝一日宋亡，亡国奴自是他赵家的人，他赵家的国破未必是我的家亡啊，我无非是继续给新皇帝缴赋税出繇役罢了，和现在有什麽区别？」

    晏少卿叹息道：「老丈也说蒙古人嗜杀残暴，虽然朝廷未曾照管老丈生老病Si，但毕竟朝廷的存在让蒙古大军没有杀到这里，让百姓能安居乐业，若天下人皆如老丈一般只顾自己，闻风而逃，那蒙古大军必定所向披靡，就算逃到临安，最後还不是国破家亡，大军屠戮之下，老丈岂可独善其身？」

    陈员外愣了一下，反驳道：「安居乐业？你觉得现在大宋老百姓都安居乐业？保护我们？襄yAn的军民被朝廷保护了吗？国破家亡？那长江以北幽云十六州早已沦陷，那里的汉人岂非被杀绝了？如果有朝一日蒙古统一中华，我们汉人就会被杀绝？」

    晏少卿顿时为之语塞，想了一下道：「可是那里的汉人都成了下等人，受尽歧视欺辱啊。」

    「下等人？难道我在大宋就不是下等人？难道我在大宋就不被歧视欺辱？被金人蒙古人欺负和被大宋官员欺负不是一样吗？难道说汉人欺辱我们就是可以忍受的，外族人欺辱我们就不可以忍受了？老汉我也知道，我的做法的确自私，但是我也没有办法啊。我也想Ai这大宋，可是这大宋谁Ai我啊？」

    刚刚说完话，陈员外便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而且呼x1急促，脸sE越加苍白。

    晏少卿赶紧起身不停为他捶背，等到他稍微平缓下来，「老丈身子这般疲弱，此去临安千里迢迢，那里经得起折腾，不如到了夏口暂时安顿下来，等到身T好些了再继续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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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员外微微摇头，惨笑道：「哎，我已这把年纪了，h土都埋到脖子了，也不在乎什麽了。实不相瞒，我身患绝症，已是病入膏肓，时日无多了，只是想着一定要在临Si前见到儿子最後一面，也好为我送终，所以才拼了老命紧赶慢赶也要在大限之前到了临安，这暂时安顿养病之事，根本不可能了」

    晏少卿听得黯然，还想多安慰几句，陈员外摇摇手，叹了一口气，「我老了，说了些话，觉得疲乏得很，要小憩一会儿，贤侄自便，也可休息一下，不用拘束。」言必便闭目斜靠在车辕之上睡去。

    晏少卿转头见帘外吕贞娘和茵儿玩得开心不已，也就放心下来，闭目歇息一下，很快便沈沈睡去。

    哪知他刚一闭眼睡去，一直闭目休息的陈员外突然睁开双眼，确认晏少卿已经熟睡，便低声对外面驾车的家丁道：「陈三。」

    陈三应了一声，想必此时路途平坦，也无需刻意注意马匹，他便扭转身子，整个上半身钻入车厢之中。

    「你仔细看看，之前你说在府宅外面看到的可疑之人是他吗？」陈员外手指轻轻指了指熟睡中的晏少卿。

    陈三连连摇头，正要说话，陈员外已经挥手示意他无需多说并退出车厢，以防被车外的吕贞娘注意到。

    「贤侄啊，我只有对不住你，拿你作饵了！」陈员外思忖良久，终於下定决心，喃喃自语道，「纵算牺牲你一个人，老夫也不敢拿天下苍生来冒险啊！」

    既然已经下定决心，陈员外本来憔悴的神sE一下好转了许多，微微合上双眼，嘴里轻轻念叨着，「天地玄h，宇宙洪荒，四盾合一，毁天灭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