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鞘_外篇三 Y念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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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篇三 Y念 (第2/3页)

然后告诉你,喝时舌尖感到苦感,而咽下甘甜的才是茶。

    他喜欢自然风光。于是你最常做的事,就是推动他的轮椅,在林间漫步,于夜下望星,在风中观海。那时一切都很安静,时光笼罩绿色和金色之间。海水清澈闪亮,海浪铿锵有声,持续不停。

    春和君和国君父子情深。你们外出时,国君的家书一日一封,有时一日三封。春和君甚少回复那些家书,有时等得久了,国君会派人索要他的随身之物以作思念慰藉。回去后,更是大肆封赏。

    春和君在国君面前很少笑。这是第三件奇怪的事。成为刀以来,你将所见的事定名、归类、储存。你建立概念、准则,用来保证刀心无垢。

    可春和君无法定义。你读不懂他。他甚至没有察觉,他的所作所为,已如酸液,无声无息在你的刀身上蚀出一道裂缝。

    那年深秋,国君携春和公子外出围猎。夜半时分,天降大雪。之后,拂晓来得毫无生气。堆银砌玉的雪隔绝了你的脚步。他背对着你,在微弱的炉火前嘶声低咳,身体颤抖不休。

    一个时辰前,你被国君秘密传唤而去。无论外界如何认为,暗地里你的主人还是那个男人。你时不时地会为他除去碍眼的大臣、野心勃勃的诸侯、不听话的棋子。

    一如既往,他递给你一个狭长的玉匣,里面装着此次目标的姓名。你在幽暗的火光中打开。

    狗吠声遥远而模糊。呼啸的风声卷着雪花落入。春和君认出你的气息,转身抬头,从阴处向你招手。

    你慢慢靠近。短柄匕首藏于腰后。你觉得你一定出了故障。否则你早就熟悉的动作为什么不再轻盈,反而疲惫又麻痹。

    你不同寻常的犹豫引发了他的疑惑。他一再逼近,直到刀刃反射出雪光。

    他忽地望向你。一贯聪敏而狡黠的双眸中慢慢溢出一丝凄凉和了然。他说了声“原来是今日”,随后挺直腰背,闭眼轻笑,等在原地。

    你的双手颤抖。手间的刀开始颤抖,刀下的皮肤颤抖,皮肤里奔流的血管集体颤抖。你感到了痛苦,却不自知。

    是谁将这种冲突放进你的心里?是谁制造而出?谁又来负责?为什么你无法反抗?

    时间暂时停滞了。你脑中的叫嚣和轰鸣变成闷响。一股颤栗侵袭了你的rou体。

    你将刀刃刺进他的心脏。

    你在溪水边蹲下,想把手上的血洗掉。但当你把手从水流中抽回后,那些红色的液体又涌了出来。你怔怔地望着,感到什么东西崩塌了。

    在此前的数十年,你已听到它。它在你耳边提醒,声音微弱到几乎无从捕捉。

    这个声音最早出现在九龙城。你第一次见到那个少年之时。尔后它逐渐靠近,声响越来越大。

    你知道那是水冲流石头的响动。不是涌动的河流,而是很深的源流,水在最底层猛烈的翻涌,势不可挡。

    现在,冷风抚过最高的树梢。呼啸而来的水流冲垮了那道提防。你跪倒在地,头抵上冰冷的刀刃。血从额头渗出,仿佛祭品落入黯然无光的深洋,却不知道该献给谁。

    你开始逃亡。风餐露宿、日升月落。你没有目的地,只是一直向前、一直向前。遇到村庄城镇,你便任人潮将你带入墙内,选一处角落,安静地坐着,不专注于任何事物,不费力集中注意力。只是聆听。

    你听到了各式各样的声音,远处的喧闹,近处的低语。直到有一天,农家煮饭的烟火升腾入空,而你在熹微的晨光中忽然顿悟。

    你总是渴望做得正确,想要确知,想让一切都能永恒不变。你渴望被cao控,于是你屈服于权威。你努力得到安全感,然后不惜一切去保住这份安全感。

    你从他人那里得到启蒙,恐惧靠自己去觉察和理解。你不怕死亡,是因为你从未真正地活过。

    “我”是什么?

    它只是一堆名相、形象、记忆、希望、挫折、渴求,一闪而逝的快乐和永久的痛苦。

    长醉阁的武者寻到你时,你正躺在茅草堆里,憔悴、消瘦,被阳光暴晒得焦黑,尘埃和血迹布满肩头。

    八年前,你离开长醉阁,走向你以为会有的辉煌未来;八年后,你踉踉跄跄地回到那里,试图厘清你的过去。

    大殿之上,你没有辩解一句,认下所有的指控。玉寒生说你刀心已蚀,应予销毁。他命你交出贞匕。你顺从了。

    摧毁是一种创造。你的眼睛被过去的乌云所遮蔽。你必须拆解掉这一切。你需要真正的真相。

    他任他们封堵你全身要xue,束上枷锁铁链。你以叛逃者的身份接受刑罚,你灼痛的皮肤渗出血、流出脓。你不在意。你对着一角天空祈求启示。你想要一个答案。

    人生的前二十八年,你将别人的认知混为自己的。你用他们的视角来理解世界。这一次,在无数梦中,在无数追忆中,你跟寻深藏在心的直觉,开始思考。然后你知道了——无论你多么渴望,你永远无法成为一把合格的刀。因为那根本就不是你想要的。

    可你到底想要什么,你不清楚。因为你对自己一无所知。

    重回侍殿后,你每夜都看着石壁上的各种阴影和裂缝,僵冷着入睡,过往的剑影落在你的眼皮之后。你的血脉慢慢堵塞,你的灵魂慢慢麻木。

    你不想说话,也什么都不想做。你只是地上的一颗灰尘。没有人在等着你、没有人期盼你、没有人想念你。你唯一拥有的,就是一小会的睡眠。

    梦中的太阳,总是在日晷上嬉戏。你会看到白衣似雪的少年朝你微笑,眉梢眼角都染着明亮的笑意。你的心会狂乱地跳,沉睡在血脉中的偏执和狂热在那一刻苏醒。

    你睁开眼。

    你又一次看到了他。纵横堡的顾廷歌。他就在你的面前,只要稍微挪动指尖便可碰到。

    在那一刹那,你没有记忆,没有过往。你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甚至忘了自己是谁。你只是享受温热的动物,处在一个崭新的世界。阳光消融黑暗,清澈的光线如月声注满你沉睡的房间。

    太阳升起来了。

    几年前,你的心认清了什么是虚假。而现在,真实的东西终于出现。喜乐随之而至。

    你不敢看他太久。每看一眼,你对他说过的下流话、做过污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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