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原 (第1/1页)

    霎那间，她突然想到赵梦曦不喜欢甜食，正想默默把手收回来。没想到，倚着栏杆的赵梦曦双手还cHa在口袋里，微微俯身就着她的手直接把巧克力衔走，一边嚼，一边口齿不轻地道谢。

    冯瑜利瘪瘪嘴，看着手掌上空了的包装纸，有点嫌弃:「你竟然留垃圾给我…」

    「唉，麻烦您了，学姊。」赵梦曦眨眼，笑得很猖狂，语气听着诚恳，实则全是戏谑。

    「受不了你。」冯瑜利耸肩，也拿他没辙。

    这时，社长出来打圆场，顺道催促大家上路:「差不多该走了，不然万一走到天黑就麻烦大了，还是有人想在後山露营?」

    「我预定厕所旁边那块空地。」赵梦曦贼兮兮地乱接话，但手上还是在收拾东西。

    为了弥补刚才在凉亭没有机会为社员们导览，社长在回程的途中，眼睛虽然时刻关注赵梦曦跟冯瑜利的安危，但依旧能滔滔不绝。

    「说到这个…我们刚刚休息的凉亭，是近几年才由嵨北市政府重新修建的。传说里埋屍T的凉亭原址，其实在山顶公共厕所的旁边，那坐凉亭被打掉以後，现在剩一块空地，非常明显，光秃秃的没有长任何草。」

    「喔对了，公厕也是後面才盖的，所以，听说屍T本来是埋在nV厕正下方，很多游客都不敢进去，因为那里面常常传来凄厉的哭泣声。」

    此时，冯瑜利恨不得能转头把队伍垫後的社长盯出一个孔，现在她不仅进去了，还「顺利」见到发出凄厉哭泣声的nV鬼本鬼，只差没吓掉半条命。她偷偷哼哼两句，忘了自己离赵梦曦的耳朵距离只有几公分，於是听到他讪笑。

    冯瑜利不满地将整张脸埋进帽踢里，又是那GU南欧甜橙的味道萦绕鼻尖，她总是会莫名其妙联想到很远的地方，所以突兀地问:「赵梦曦，你家以前是住在法国的哪里啊?」

    「Notre-Dame-des-Landes.」赵梦曦回答，一串重音，感觉很遥远。

    虽然他的法腔标准又漂亮，但冯瑜利愣了一下，仍然傻傻地问:「有中文吗?」

    「是个小地方，叫诺特尔达梅-代朗代，在布列塔尼语中的意思是荒原圣母。」赵梦曦解释。

    「听起来很漂亮。」冯瑜利只去过法国一次，是在春天，人文和自然景sE都令她流连忘返，所以她想像中的赵梦曦的家乡，碧草如茵。

    「嗯，有一个亨利四世建立的南特植物园，很漂亮，又安静。」

    最後一小段路，社长坚持要换手，让赵梦曦休息。那时正值冬季，冯瑜利畏寒，平常衣服穿得厚，看不出来身材纤细。社长剥了行囊，又在旁边拉伸一阵子，说怕自己不中用，必须做好万全准备。结果，背上去才发现，冯瑜利根本没有几两重。

    「不是，瑜利，你有没有在吃饭啊?难怪赵梦曦背了这麽久，还一直跟你聊天，也没有什麽喘气，我还以为他多厉害勒。」

    「你小心不要把人给摔了。」赵梦曦在旁边冷不防提醒，左手还提着社长的後背包，最後忍不住说:「大哥，你这个包里面是放手榴弹吗?都快b冯瑜利重了。」

    「大人的事你别管。」社长也有点尴尬，乾脆以读乱回。

    他们顺利与寸洛洛会合，寸洛洛推着一台编号「钢铁人」的轮椅，说她还一并领了健康中心的急诊号码牌，这样就可以减少等候的时间。最後讨论决定，社长和寸洛洛带其他社员回去，赵梦曦跟言嵨负责带冯瑜利去看医生。

    因为健康中心在山河路底，靠近图书馆处，他们三人路过追日池时，水面波光粼粼，覆盖着薄薄一层银灰sE面纱，因为两侧已经没有建筑物或行道树，言嵨向前疾走两步，默默为冯瑜利挡住已经西下的日头。後来，冯瑜利在等候的长椅，对着左右边的言嵨和赵梦曦说:「今天真的谢谢你们，等我脚伤好了，一定会请你们吃饭。」

    赵梦曦仰头靠在墙壁闭目养神，喉结到锁骨的线条分明，只应了声好，看起来十分疲倦。另一边的言嵨宠溺地笑了，不置可否，只是那时候谁也没有想到，这个人情，这麽快就会还上了。

    又过了几个礼拜，某天晚上冯瑜利参加完系学会营队的招工面试，在宿舍房间里闲着无聊，研究起姊姊留下来的笔记本，无奈她翻了半天，把案件读过好几遍也没有找出头绪，最後还直接睡着了。

    梦里，她孤身站在法学院那座大讲堂里，所有光都熄灭，只留下黑板这盏昏h的投S灯在闪烁。平常已经足够冷的空气，似乎还在以身T能感知到的速度下降，冯瑜利双手环抱自己，起了一身J皮疙瘩。然後，她听到身後传来脚步声，有人从中间的走廊，一步一步踏着阶梯走下来。她蓦然回头，发现来者是赵梦曦，他穿着套头鹅h毛衣，和麂皮飞行夹克，背着斜跨包，从容不迫。

    「你怎麽在这里?」等赵梦曦也站上讲台，冯瑜利才开口问，太奇怪了。

    赵梦曦没有回答，只是低头把挂在脖颈的头戴式耳机取下，为冯瑜利戴上。耳机是木材制作，像小提琴一样有柔和的光，冯瑜利虽然没有懂赵梦曦的用意，但因为音讯的声音不大，还是抬手调整。赵梦曦以为她想拿下来，情急之下便用手掌覆盖住她碰触耳机的双手，紧紧地钳制，不愿放开。

    仔细听了一会儿，播放的是〈DieforYou〉，冯瑜利眨眼，抬头困惑地看着赵梦曦，想要挣脱。他们靠得很近，旖旎的气息凝结成水雾，混杂在一起。冯瑜利觉得自己泡在一杯血橙J尾酒，醉得恍恍惚惚，T温上升，x口要爆炸。

    然後，赵梦曦终於吐出一句话，冯瑜利迷离地读出唇语，是「因为我知道你在这里」。

    她不知道为何，回覆如诗的话语:「这里是盆地，而你却，生於荒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