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第2/3页)

是我小女孩时期都没什么兴趣。

    但从这里走过的时候，我脑海里就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小鸭子和玩具小熊感觉很配。

    “贺贺想不想要小熊？”我手指着店里透明的玻璃柜台，有点没头没脑的问道。

    这倒也不是无的放矢，其实我很早就发现小鸭子很喜欢那些在我看来有些幼稚的东西，比如我放在家里的那套兔子尾巴的睡衣，比如我家里那些我妈给挑的动物造型的水杯餐盘，比如我像是叫小朋友一样叫他“贺贺”，又比如我哄他睡觉时轻轻拍抚他的脊背。

    这些应该是很幼小的孩子才会喜欢的东西，对于小鸭子来说却都很新奇似的。

    小鸭子眨了眨眼睛，目光下意识的顺着我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此时一对母女正在店里，那个小女孩看起来大概只有五六岁，穿着糖果似的小裙子，梳两个羊角辫，正抱着mama的大腿，指着一个小熊撒娇似的扭来扭去。

    在我们这个距离其实听不太清楚那对母女在说什么，但只看肢体语言也能猜到，小鸭子的视线在那对母女身上停顿了一下，就飞速的垂下眼睛看着我，有些腼腆的笑了一下，小声说道：“姐.....我不是小孩子了。”

    对，你不是小孩子了，你是小鸭子：

    我并没有忽略小鸭子注视着那对母女时眼中一闪而逝的艳羡，以及垂下眼睛前那一点茫然的空虚。凑近了小鸭子耳边道：“你是我的小朋友。”我眼看着自己呼出的热气染红了小鸭子的耳朵，低低的笑了笑，不容分说的拉着小鸭子进了这家布偶店。

    此时那位带着女儿的母亲已经受不住小孩的歪缠，拿着一个小熊准备结账了，小女孩开心的在母亲腿边跳来跳去，我越过摆放在外面的那些大大小小的玩偶，径直走到店里的玻璃柜台前，小鸭子此时有些局促的站在店门口眼神飘忽，直到我冲他招招手，才小跑着到我跟前站定。

    这家店开在商场内，店里装修精致，面积不小，这也意味着东西都价格不菲，玩具上坠着设计精美的标签，只可惜标签上的数字实在吓人。

    至少小鸭子就被吓到了。

    他小心的扯着我的袖子，有些焦虑的抿着嘴唇小声道：“姐......我不要...小熊。”

    他说“小熊”，而不是玩具娃娃之类的总称。

    我知道他只是下意识的重复我说过的话，但这个孩子气的称呼从小鸭子嘴里吐出来，听起来软软的，我吸了口气，好像有谁拿毛绒娃娃sao我的耳朵似的，心里痒痒的。

    我伸手摸了摸小鸭子的耳朵，故意曲解了他的意思，手指划过店里的娃娃挑眉问道：“不喜欢小熊？小狗呢？或者别的娃娃，挑一个喜欢的吧。”

    小鸭子的视线跟着我的手指下意识的划过店里毛茸茸的玩偶，那些软绵绵的娃娃像是存在在童年的梦里，似乎有种柔软甜蜜的诱惑力，小鸭子张了张嘴，没能说出“不喜欢娃娃”这种一听便知的谎言，却也说不出拒绝的真正理由。

    不需要给他这些东西，这些他从没有得到过的东西，他已经渐渐地能做到不再渴望。

    最好从来也没有过，就不会因为不足而痛苦。

    不止是指娃娃。

    我叹了口气，分享秘密一样挨近小鸭子的脑袋，轻声说道：“别的小朋友有的，我的小朋友也要有，还要比别人更多，更好。”

    小鸭子红着眼睛看向我，喉结上下滑动着，似乎在艰难的吞咽着什么东西。

    他看起来想说什么。

    我却觉得他现在想说的话，也许并不是我想听到的。

    所幸，训练有素的店员在为那对母子结账后终于迎了过来，打断了我与小鸭子之间无声的对视。

    “您好，请问您需要什么帮助么？”店员笑容满面的问道。

    我安抚的拍了拍小鸭子的手臂，看着明亮的柜台里那些各式各样造型的小熊，笑道：“给我家的小朋友挑个娃娃。”

    “好的，是送给男孩子还是女孩子呢？”店员尽职尽责的询问着，估计以为我是来给小侄子侄女挑礼物的，眼神都没往小鸭子身上放。

    “男孩子。”我的视线落在一边的小鸭子身上，刚刚被店员一打岔，小鸭子也冷静了下来，咽下了要出口的话，趁我看着柜台的时候，他偏过头快速的用袖子擦了把眼睛，再转过头来，眼眶中湿润的水迹已经不见了踪影。只是乖巧安静的站在我旁边，虽然眼眶被擦得有些红，但脸上没有太多表情。

    少见的，那个表情让人觉得疏离又冷淡，仿佛和这个世界隔着一层玻璃，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伸手拍了拍小鸭子单薄的脊背，对店员说道：“让我的小朋友自己挑吧。”

    店员有点惊讶的看了一眼旁边的小鸭子，小鸭子也惊讶的抬起头来看着我。

    刚刚弥漫在他脸上的那种游离在外的迟钝感，也像是阳光下的新雪一般消融。

    店员的惊讶很好理解，她之前大概以为小鸭子是我的弟弟，只是陪着我来挑礼物的，所以并没有过多关注他。

    而小鸭子的惊讶就更好理解了。

    在他看来，“我的小朋友”什么的是个有点情趣的说法，两个人私下里闹着玩也就算了，他大概没想到我会坦坦荡荡的在外人面前这么叫他。

    其实，如果是在今天之前，我确实会避免在公共场合这样做，毕竟在我看来将这种可以算得上是“包养”的关系公之于众，也许会让小鸭子觉得不被尊重。

    但在今天之后，我渐渐的意识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不要用我的思考方式去生硬的猜测小鸭子的想法。

    我曾觉得对于我来说，小鸭子就如同一汪浅浅的湖水，一眼就能看透。但如今我却觉得，即使我很容易就能猜中小鸭子的反应，但这并不意味着我真的理解他的想法。我们的成长环境、人生经历、所遇的人，都几乎可以说是南辕北辙，这使得我就算可以用经验和智慧去猜测他，但在感情上，我不理解他。

    有时候这种不理解也并不重要。

    而有时候，这种不理解可能是致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