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雨，山茶，亲吻 (第1/2页)

    星期五的晚自习像一首快节奏的圆舞曲。其实时间尺度一样，心理维度不同。

    林敛知照常拖沓了会，他知道陈晏和不会那么快过来，于是心安理得地放缓速度收拾书包。

    孟远亦从他后面借身走过，回头跟他说了句再见。

    许多同学都要赶地铁，教室只剩零星几人。林敛知背上书包，也应了他一句再见。

    陈晏和在走廊等他，独身站在那，背景是浓夜前微弱的暮色，远处路灯光乳白泛金黄，描摹在他的周身。

    他总给林敛知一种特异的感觉。印象中许多难忘的瞬间都是背光看着自己。

    林敛知脚步加快，走近才能看到陈晏和的表情。

    他总是迫切地想知道对方的情绪。

    “走吧。”陈晏和帮他扶了下稍微倾斜的书包。

    这样一个微小的动作又能让他安心。

    “好。”林敛知跟在他身侧。

    他们绕去侧门的小道，据林敛知所知，陈晏和的家教是很严格的。即使是星期五，也要按时回家，不能做多停留。

    今晚的陈晏和要比往常沉默许多。但林敛知不会察觉到，仍在思考着被他忘记的话题。

    在学校一天，他们相处的时间只有中午和放学这一段路，他有话必须得跟陈晏和说，如果忘记就只能留到明天或者以后想起来的时候，到那时说不定又没时间了。

    这么看来下次得记在本子上了。

    直到上了那座石桥，他才灵光乍现，略微倾身，看着陈晏和：“孟远亦，是不是有点奇怪？他以前也这样，跟我说话，不爱说明白。”

    桥上车流不息，他们身后是学校，往前是乌水街。陈晏和听见后，这次没有立马回答，而是看向以往刻意忽视的地方。

    私家车停在街边，陈晏和知道他和林敛知每次出来，司机都能在那个位置看见。

    他还没有下一步动作，林敛知就已经自顾自地说起来：“不过晚自习时他跟我解释清楚了，我还答应明天给他带柿子。”

    “他以为我讨厌他……他怎么看出来的？”

    “明明没有的事。”

    ……

    “陈晏和？”他一言不发，林敛知站到了他面前，总算是发现了他的不对劲。

    说话声音的拨弦，一瞬的如梦初醒，陈晏和惊觉背后发凉。他突然感觉唇齿千斤重，几乎了无罅隙。好半天，他才低低地说：“柿子，谁都能给吗。“

    “当然不是。”林敛知很快地否认。

    没有重量的语气。陈晏和发现自己很没骨气地松了口气。

    但林敛知接下来的话又让他重复痛苦了一遍。

    “当然不是，”他听见他说，“孟远亦不一样，可以给。”

    林敛知进行心理辅导的私立医院在南湖区。医院前身是南湖疗养院，他小时候在里面居住过一段时间，姑姑和爸爸偶尔会来看他，平时都是温格小姐和护士阿姨在照料他。

    他记得在与疗养院一栏之隔的地方，有片绿油油的草地。儿时的他站在三楼的阳台，密不透风的铁网窗，滤成靛色的阳光明晃晃地刺进来。他只能勉强看清，戴着草帽的爷爷，牵赶着牛羊群没入苍翠中，有风吹过，有哞咩声响，翻滚着巨浪的云，白成海的尖锐亮蓝。

    记忆被上了层层厚重的镜头，异色的光始终捂不热病房的冷墙。他背脊靠得冰凉，世界罕见地安静，他听着风吹草动，听着牛羊低吼，听着草帽爷爷浸入鼓膜深处的吆喊。

    后来疗养院变成了南湖和安医院，他被姑姑接去了安江北，他也终于知道，那里并不是想象中云雀筑巢的牧场，只是一片贫瘠的草地。

    许多年过去了，接壤农田的草地不改本色，焕发荣新。坐诊室的百叶帘被温格小姐拉开，林敛知像往常一样往下看，然后他惊奇地发现，那里出现了觅食的羊群。

    变小了——与他记忆中的样子形成迥异。

    温格小姐告诉他，这是春天新接的羊羔。

    “以前那些呢？”

    “去了天国。”

    “那爷爷呢？”

    温格小姐微微发怔。那位老人为疗养院修剪了十几年的草圃，一直默默无闻、任劳任怨，他弯着腰忙碌的身影印烙在疗养院万物恬睡的夜昼之交，朝作晚息，在漫长的岁月中润物无声，连离开也是静悄悄的。

    她只能说：“去了个很安详的地方。”

    林敛知显然没有体会深层含义的能力，眼一眨不眨，点了点头。

    她第一次有了恶劣的庆幸。庆幸这个小孩的单纯，即使这是对病患的亵渎，是作为医者的失责。她自私地希望林敛知在感知死亡前，能够先感知爱。

    林以瑶曾许多次向温格小姐表露林敛知进入青春期的种种迹象，此次心谈也是有偏向针对地进行。

    林敛知拿出自己平常用的记事本，从第一天开始。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嗓音，如流水账般的回忆。

    校领导说的流浪猫，接连不断的雨天，同桌的误会……

    温格小姐知道他有所隐瞒，但没有打断，也没有指明。在林敛知的成长和治疗过程中需要戒骄戒躁，不能cao之过急，她是最清楚的人。

    墙上时钟的指针接近十二点，林敛知已经在想明天去见陈晏和的事情了。

    游神飘离所在之外，魂魄又被温格小姐吹进身体里，他清晰地听见她的声音：“敛知，你认为牵手和拥抱，只是rou体的简单碰撞，对吗？”

    这些概念，林以瑶在他刚上初中的时候就反复跟他说过。只要不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