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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第1/1页)

    我是一个胆子非常小的人,不愿见人,不愿出现在公众场合,就喜欢缩在后花园捯饬花花草草,藏在卧室看书画画,我始终坚信外面有更广阔的天地,比这里漂亮,温暖,舒服,没有暴力,没有伤害,没有死亡。

    我从没有想象过患会死,也从没有想过它会因我而死。

    它是那么高大凶猛,它是怪物,它是出现就会让人四处逃窜的怪物。

    但女佣告诉我,我撞见萨博给患打的针剂,就是摧毁它,让它产生幻觉,直至暴走的毒药。

    我太过震惊,以至手脚冰凉,耳鸣,听不到任何声音。

    如他们所说,我还是太过单纯,就像我无法忘记的小猴子皮尔,父亲明明经常遛它,被它逗的哈哈大笑,但也在它眼瞎后无情抛弃,像他把患的名头打出去,好吃好喝的招待,生怕伤到分毫,最后却要杀它,那些朝夕相伴的感情和时光,全是有目的的,全是跟利益挂钩的,皮尔瞎了的一只眼什么都看不到,但它最后离开斗兽场时,伸出小小的手掌,握住了我的大拇指,用那只没有瞎的眼睛看我,看我,直至商人把它带走。

    我哭的不能自已,更不敢询问它后来的处境,这些动物,没有自主选择权,它们的命运被人握在手中,是生是死,无法为自己辩驳、争取,无论多么令人震颤,哪怕是患,人类有的是手段对付它们,将它们置于死地。

    我颤抖着双腿找到在院子里晒太阳的父亲,他也老了,鬓角发白,皮肤受烈风尘土的摧残,划出一道又一道沟壑般的皱纹,他感受到我的存在,浑浊的双眼看向我,脚边扔着威士忌的瓶子,手里握着一根马鞭。

    “你来了。”他揉揉眼球,站起身,甩着马鞭:“正好,来看看我新抓到的动物。”

    我失神地跟在他身后,几次想开口,都闭上,直到来到一个铁笼子面前,他错身站在旁边,让我独自一人面对——一只未成年的小象,像只有几个月,仰着长长的鼻子。

    马鞭狠狠地甩在笼子上,我吓了一跳,小象也吓了一跳,变得惊恐焦躁。

    “看见了吗。”父亲用马鞭指着小象的象牙:“象牙,能卖好多钱,对了,来这儿。”

    他拍拍我的肩膀,让我跟着他走到斗兽场的侧院,有些自豪欣慰地指着墙说:“看,这一面墙!”

    我看向那面墙,僵直在原地。

    那是……无数的动物,斑马的皮、老虎的头、鹰的翅膀、河马的骨头……无数的血顺着墙缝下滑,留下一道又一道深色的痕迹。

    “有些动物太难训。”父亲意味深长地说:“也就没必要大费周章,带不回来,就射杀,摆在这里,收门票浏览,扩大斗兽场的经营,是不是很有趣。”他看向我,目光中充满自豪和骄傲甚至还有一丝同情和仁慈:“我知道你不喜欢看它们互相残杀,也的确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和金钱养活这些畜牲,这样,你就不会再感到害怕了,它们都已经死了。”

    我浑身发软,头晕目眩,不敢再看那墙面一眼,牵动着僵硬的唇角扯了扯,转身就走。

    不能,不能被扒皮,我想起女佣的话,患不能被扒皮,我知道它的毛有多柔软,多舒适,不可以,患不可以被挂在墙上,它不能死。

    我问了她们地牢的方向,也了解了一些有关患的情况,以及对它的处刑时间,知道了打开地牢的方法——地牢钥匙在我父亲身上。

    我要把钥匙偷过来。

    这对我来说其实并不难,因为我的父亲经常酗酒,在我浅薄的记忆里,他经常喝醉了打我妈,后来打我,我躲在柜子里他找不到我后,就殴打动物,总是吵的整个斗兽场不得安生,后来随着年岁的增长,他也不怎么再动手,也打不动了,总是喝的烂醉,瘫在某一处,山崩地裂都喊不醒。

    我不知道地牢的钥匙长什么样,但我知道他有一串总钥匙,其他钥匙我都认识,剩下的不认识的,极有可能就是地牢的钥匙。

    条件限制,我要在晚上行动,我看着窗外的星星,夜幕下的一切都显得那么宁静祥和,哪怕有夜风吹过,也不至于寒冷。

    我要把患放走,逃跑吧,患,跑的越远越好,再也不要被抓到,再也不要回头。

    它是怪物,但它异常通人性,相对于虐杀动物的父亲,患不仅没有杀我,还知道我生病,将我带回来,导致自己陷入被杀的境地,单从这一点看,我的父亲竟然还没有一只他向来看不上的动物善良。

    这些天,我都留意着父亲的动静,随着时间的推移,我越发焦躁,生怕来不及,幸亏老天有眼,在要杀患的前两天,有个商人来花重金买走好多动物和虎皮,这让我的父亲大赚一笔,心情愉悦,当晚,就喝起了酒。

    我装作无意路过他,他看到我,招手示意我坐在他对面,从不知道什么地方,摸出一个小碗,给我倒酒。

    我不会喝酒,但我硬着头皮喝了,舌尖发麻,苦涩辛辣,呛的我眼泪不停,说不出话,他看我的囧样哈哈大笑,重重地拍我的头和肩膀,让我的脑子更加混沌,沉重。

    “西尔。”他打量着我,撩开自己的上衣,露出狰狞丑陋的伤疤,拍着肚子说:“细皮嫩rou的是娘们儿,男人身上必须有疤,这是战斗的痕迹,是勇敢、力量、强大的象征,是征服女人必不可少的荣耀!”

    我附和的点头,完全没听他说什么,视线几乎全被他腰间别的钥匙吸引。

    他看我没什么反应,冷哼一声,继续喝酒,开始沉默。

    我微微抿唇,灵光一现:“父亲,您都和什么动物战斗过?”

    他一顿,嘴角翘起:“那可多了,我年轻时,比现在再年轻个二十来岁,追狮子,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丛林里的蛇见到我都要鞠躬,我印象最深的,是抓第一头老虎的时候,那个时候——”

    他打开了话匣子,像打开了尘封许久的记忆,喋喋不休。

    我托着下巴听着,有眼色的引着话题和吹捧,看他一口又一口的喝。

    说吧,喝吧,回到过去吧,让我拿到钥匙,说个三天三夜我都有耐心听。

    为了配合表演,他说到兴起时,我还跟着喝两口令人难以下咽的烈酒,他看着我目光闪烁,眼眶里湿润有光泽,沉默片刻,忽然说:“西尔,你母亲……”

    “她去世很多年了。”莫名的,我不想提及她。

    父亲沉默片刻说:“是的,去世了。”

    他不再说话,却一直看着我,我和他对视,心里陡然升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威尼,那个商人,你见过。”他晃荡着酒瓶子,最终开口:“他的女儿你也见过。”

    威尼是个商人,也是个酒鬼,他老婆是个赌徒,有一个女儿,叫琼斯,留着一头金色长发,性格非常霸道。

    “我不喜欢她。”我说。

    “我知道。”他出乎意料的善解人意,下一句却另我瞠目结舌:“但我希望你接受她,因为我打算让她成为我的妻子。”

    我以为自己听错,简直笑出声:“父亲,她似乎比我还小。”

    “小一岁。”他坦荡道:“没什么问题,我有这庞大的斗兽场,够她挥霍。”

    我还是感到不敢相信:“她愿意?”

    “当然愿意,我花了三头鹿的钱,他们一家开心的跳舞。”他哼着小曲:“西尔,你应该尝试尝试女人,她们的身体,非常美味,当然,也不要太把她们当成个东西,她们是非常寂寞,空虚的婊子,得不到满足就会爬别人的床。”

    我嘴角抽搐,看着他的视线都在恍惚。

    这是我的父亲。

    这竟然是我的父亲。

    疯了,真是疯了。

    我垂着头,看着自己的手。

    带我离开吧,患,离开这令人崩溃的地方,我一刻都不想再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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