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珊瑚（4） (第1/1页)

    当时我并不觉得，那眼神有任何危险或挑衅的意味。大概是因为开始醉了，不管看到什麽人，我都会预设那个人跟我处在同等放松的状态，如果不是这样，那表示我喝得还不够多。

    「想像一下，有这麽一件事，让你痛苦，但你还是会忍不住想去做，不做会Si，所以做了会痛苦得想Si，不做又会更想Si。你会怎麽称呼你跟那件事的关系？」欣悦姐问。

    「诱惑？」我回答。

    「不对。」

    「自nVe？」

    「不对。」

    「沉沦？」

    「差一点，很接近了。」

    「我已经用完三次机会了，公布答案吧。」

    「我多给你一次机会，再猜一个。」

    「堕落？」

    「那不是跟沉沦差不多吗？」

    「我觉得刚刚猜的每个都差不多啊！公布答案吧，还是你要我猜第五次？」

    「答案是上瘾。」

    「这答案我刚刚也有想到。」

    「哪你怎麽不猜？」

    「上瘾不通啊，会上瘾的东西，应该都是开心的，可是你说痛苦的想Si、不做更想Si，感觉上瘾就不是这样。」

    「俊全，你曾经对什麽东西上瘾过吗？」

    「菸吧，我想戒但是戒不掉。」

    「你nV朋友有在cH0U吗？」

    「没在我面前cH0U过。」

    「你cH0U菸会觉得shuangma？」

    「通常会。」

    「有时候不会？」

    「如果我本来就很不爽，b方说跟我妈吵架，或是跟nV朋友吵架，吵完架那根菸cH0U起来就会非常不爽。」

    「听起来不是cH0U菸让你不爽，而是你本来就不爽，才害菸变得难cH0U。」

    「唔，或许是那样。」

    「会让人爽的，都不会真的让人上瘾；真正会上瘾的，都是些令人痛苦的东西。」

    我缓缓点头，进了水或者该说进了酒的脑袋开始运转，转了几圈，都找不到过去二十五、六年的人生当中，有什麽痛苦到令人上瘾的东西。

    彷佛是看到我脸上的不以为然，欣悦姐主动说道：「举例来说，你觉得x1毒的人是因为x1毒很开心，才一直x1下去吗？」

    「你要是这样问的话，答案肯定是否定的。」

    「好好笑，你怎麽这样回答？肯定是否定的，到底是肯定还是否定？」

    「总不能说否定是否定的吧？」

    欣悦姐被我逗笑了，酒气化成笑意，在成熟却仍留有俏皮的脸上横流。

    「总之你记住，真正的上瘾，一定是做起来很痛苦的事。或者也可以反过来说，对痛苦的东西产生瘾头，才算得上真正的上瘾。」

    「你是要跟我说，我觉得上班很痛苦，但其实我是对上班上瘾了吗？」

    她摇摇头，「上班不能算是一定要做的事啊！」

    「那你说赚钱很开心，所以你的话是不会对赚钱上瘾的？」

    「你猜对一半，其实啊，我是勉强自己喜欢上赚钱，这样我就不会上瘾了。」

    「那不然你对什麽上瘾？先别说，」我举手制止，「我猜猜看──」

    「嗯，猜三次。」

    「你对赛诺特上瘾？」

    「你又猜对一半。」

    「那另一半是？」

    「我对那种令人恐惧的美上瘾。」

    她带着微笑说这句话，口气依旧欢快，我不知为何却毛骨悚然。

    「意思是你喜欢看恐怖片吗？」我问道。

    「恐怖片不会令人恐惧啊，」她摇摇头，「电影播完所有谜团都解开了，就没有什麽好恐惧的了。」

    「不然怎样你才会恐惧？」

    「再怎麽探询，仍旧一无所知的事物，最令人感到恐惧，」她说，「我对这种东西上瘾。」

    我原本以为，欣悦姐接下来要告诉我，除了赛诺特之外，她还见识过什麽令人恐惧的美。

    我知道她喜欢潜水，不是普通的喜欢，而是为了能去赛诺特，愿意特地考个执照的那种喜欢。

    我以为她有许多关於海的恐惧与美丽要跟我分享，但她似乎是醉了，说起话来东一块、西一块，变得有点聊不起来，大约再过半个小时，我们就各自回去了。

    隔天也就是星期天，我睡到十点多，为此又被我妈念了一顿。一醒来我立刻打给小绮，还是没人接。中午吃饱我又打了一通，结果是一样的。

    我没有留言，就挂掉电话，躺回床上。原本打算小睡半个小时，却一不小心直接睡到傍晚，才被电话吵醒，是小绮打来的，她说她已经到家。

    「玩得开心吗？」我问。

    「有你的话会更开心的。」她说。

    「咦？怎麽了吗？」

    「没有啦，就很想你。」

    「想见面吗？」

    「晚点再说，我才刚下山而已。」

    「好哇，要见面的话你再打电话来。」

    然而我的手机没有再响起。到了九点，我猜想小绮大概不会打来了，就一个人去了公园。

    这是不刮风的日子，桥上的景sE，一如以往地漆黑，偶尔会有鱼儿游上水面探个头的声音。

    我想起昨晚欣悦姐的话：真正的上瘾，说的一定是痛苦的事；或者也可以反过来说，对痛苦的东西产生瘾头，才算得上真正的上瘾。

    甫听闻时，我想不起自己碰到过什麽人事物能合乎她的说法，到了这桥上我却猛然想起，我跟小绮之间，很可能就是这麽回事。

    小绮吃着从我手上接过的餐点，眼带愁意、眉头深锁，还有瘪着的嘴，笑容都不晓得飞到哪去了。

    都已经三个多月，她却仍一次又一次地，将频率错误的男朋友所给的频率错误的餐点，一口一口地吃下去。

    我也一样，明知自己是频率错误的男朋友，却老是看着她吃下频率错误的餐点，因而变得严肃、转为黯沉的神情，心里跟着失望、纠结起来。

    然而，我依旧不断尝试，JiNg心挑选看似频率正确的餐点，卑鄙地以为，总会有什麽餐点，频率强大到，即使经过我的手，依旧能让小绮吃得笑颜逐开。

    小绮对频率错误的我上瘾，我也对频率错误的小绮上瘾。然而我们是相Ai的。或许办法改变频率，改变我的，或改变小绮的，或许办法都有，但我不想改变。

    小绮Ai的是频率错误的我，我就是以频率错误的状态Ai着小绮。我说服自己，没关系，这样就可以了。

    我说服自己，我们对彼此上瘾，这样也很好。但我不得不想到，床头的cH0U屉里，那个缺了宝石的结婚戒指。

    我回到家，拿起手机，小绮没有来电，却传了简讯，她说抱歉，整理行李时睡着了，醒来已经十点。她说晚安，很想我，早点睡，紧接着是一颗大大的Ai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