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汐1（人鱼x水族馆打工少年） (第1/1页)

    这是潼恩暑假工的第十三天。

    水族馆里多了一条人鱼。

    “潼恩，”馆长把他叫去了办公室，“这两周你负责照顾那条新来的人鱼，等宋回来了就让他接手。”

    潼恩手里还攥着没来得及放下的拖把，听完馆长的话后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然后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没拧干的拖把在地板上留下一道水痕，从馆长的办公桌前一路延伸到走廊。

    他一手提着水桶，一手拿着拖把，不急不慢地往水族馆最里侧走去。

    那里有一个将近整墙高的玻璃水缸，是人鱼临时的住所。

    幽蓝的水缸模拟着深海的环境，推开厚重的铁门，目光所及都是波光一片，泠泠的水光倒映徘徊在三面墙壁上，尽头就是那一片深蓝。

    没有人鱼的影子。

    水好像是一片蓝色的坟墓，幽暗沉静，什么动静也没有。

    馆长说这条人鱼十分特殊，他从东方的海域来，那是宋遥远的故乡。

    潼恩的脚步声很轻，他来到缸前站定，将拖把和水桶放在脚边，静静地看着眼前的水缸，过了一会儿，他走上前轻轻地敲了敲缸壁。

    还是没有动静。

    人鱼真的在里面吗？

    潼恩皱起眉头，用手掌挡在额前，抵在缸壁上向里看。

    更暗了，除了水还是水。

    最近城里接二连三发生暴动，码头那边经常发生冲突，渔民们不能及时出海，所以集市上鱼的种类很少。

    不知道这条人鱼挑不挑食……潼恩一边想着一边收回手，重新拿起拖把和水桶退了出去。

    偌大的水族馆除了馆长外只剩下他和宋两个人。

    他负责日常采购与清洁，宋负责照顾馆里大大小小的生物。不过宋前几日患上了重感冒，一直卧床不起。

    于是这两项工作都落在了潼恩身上。

    好在水族馆已经濒临倒闭，馆里没有多少生物需要照顾。馆长从黑市上高价买回这条人鱼，大概是想借此让水族馆起死回生。

    走廊里的灯不知为何熄灭了大半，潼恩看不清，只好扶着把手慢慢往前走。

    是没钱交电费了吗？

    他心里冒出这样的猜想，走到一半是忽然顿住了脚步，抬头看向了头顶的天窗。

    天窗投下的阳光泛着橘色，看样子已经将近傍晚，该去集市上买鱼了。

    去集市的路上总会碰见几个恶心的狼人，他们毛发肮脏，懒散地躺在集市门口sao扰着路过的人，运气好的话能死缠烂打到几块零钱。

    但潼恩很穷，所以狼人不会分出多余的精力去拦住他。

    在狼人不怀好意地注视下，潼恩低着头保持着迟钝的步伐走进集市。

    他总是很慢，像是天生比别人少一根反应神经。

    “要几条？”鱼摊上的大叔叼着烟问他。

    “十。”

    “十条？”

    大叔看了他一眼，嘴里的烟差点掉在地上，不敢置信地确认道：“真的是十条？”

    潼恩点点头，没有再说第二句话，安静地从口袋里掏出所有的钱递给了鱼贩。

    皱巴巴的，是他自己的工资。

    馆长说这个月资金周转很困难，欠他的伙食费下个月一起还给他。

    “十条鱼，你小子一个人吃的完吗？”

    大叔动作利索地秤着鱼，嘴角的烟灰落了一些在秤砣上，还有一些落在了沾满血污的领口上。

    黑发，黑色的眼眸，嘴角的皱纹在烈日下晒的很深。

    这个大叔也是从东方来的，潼恩抬眼打量着他，突然想到。

    见潼恩不回答，大叔没有再多说什么，把鱼一股脑装进袋子后递给了他。

    “从旁边那条道回去，”他努努嘴，示意潼恩换个方向，“不然门口那几个狼人能把你鱼抢的一条不剩。”

    接过鱼后，潼恩小声地道了句谢。

    回水族馆的路不长，傍晚时分忽然下起了雨，太阳仍在天上，雨滴在夕阳下清晰地仿佛被放慢了速度，潼恩几乎等能数清有几颗落在了他的鞋面上。

    他先去了趟馆长的办公室，想将买鱼的钱报给他。

    可是馆长不在。

    四周静悄悄的，只有隐隐约约的水声。

    沉闷的钟声从远方的广场传来，潼恩看了一眼馆长书桌前的挂钟，意识到时间不早了，该去给人鱼喂食了。

    他又来到了那个大厅。

    水缸右侧有一个简易的楼梯，上去后便是一个生锈的平台，悬空在缸面上，方便给人鱼送餐。

    平台与天花板的空隙留有不到两米，能让潼恩站直后还有一定的空间。

    “吱呀吱呀——”

    楼梯长久失修，受力时便会出现让人头皮发麻的挤压声。

    潼恩扶着栏杆一路向上，提着满满一桶鱼来到了平台上。

    向下看，透着微光的蓝色水面没有一丝波纹，平静光滑的就像一面照不出东西的镜子。

    潼恩放下水桶，站在平台上有些无措。

    他没跟人鱼打过交道，只知道深海里人鱼数量不少，近几年刚刚出现在大众的视野里，但他没见过。

    更何况这条人鱼，从很远的地方来，一个他从来没去过的地方。

    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潼恩把水桶又往平台边缘推了推，想要人鱼闻见气味后就自己游出水面吃掉它们。

    “扑通——”一条活鱼跳出到了桶外，在湿淋淋的台面上翻滚挣扎。

    潼恩伸手去抓，刚刚碰上，湿滑的鱼身便轻而易举地从手中溜走。

    不知不觉中，他的脚挪到了平台边缘，等他反应过来时一只脚已经没入了水中。

    缸里的水温很低，冷的刺骨，潼恩几乎快要失去意识，他压根不会游泳，只能无助地在水里挣扎，慌乱中手碰到了身侧的玻璃，在上面留下了一个徒劳的掌印。

    正当他快要沉到缸底时，眼前掠过一片浅蓝的鱼尾，接着他便落入一个冰冷的胸膛，短短几秒，那双手已经将他安全推回了缸边。

    快的让他以为自己的溺水只是幻觉。

    他一边痛苦地咳着水，一边费力抬眼看向刚刚救他一命的“人”——准确来说是一条雄性人鱼。

    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没能成功吐出一个字。鼻腔仿佛被人划了一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别扭的痛意。

    人鱼同样没有说话，发丝低垂在他的肩头，他有些好奇地看着潼恩，睫毛都闪烁着微光。

    黑发，黑色的眼眸，眼角有着鳞片的痕迹，浅蓝的鱼鳍生长在脸侧，从微卷的头发中伸出来，似乎随着人鱼的呼吸在微微颤动。

    四目相对，潼恩无法移开目光，他的鼻腔更痛了，每一次迟缓的呼吸都牵扯着痛意，一直聚集到了心脏。

    他听见广场上的钟声又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