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隔壁班的男孩(2)－我欠你钱了？ (第1/1页)

    姜泽开车驶上高速公路，一路往北。

    罗鸢坐在副驾，从姜泽去开车来载她时，她就一直在讲电话，一通接着一通都没有消停过，听起来多半是公事。

    半个多钟头後，他余光见她拨了通讯息出去，才终於把手机放下，闭上眼睛，看上去有些疲惫。

    「渴吗？你前面cH0U屉里拉开有瓶水。」

    「不渴，就是有点累。」罗鸢说着，眼都没抬一下，语气略显怠倦，抬手扶了扶额又放下，忽然想起自己方才一直在讲电话，径直上了车，姜泽开了一路，但……「你知道我要去哪吗？」

    「你的公司。」姜泽想也没想，目光一直注视着前方，张口就是，「千峰集团。」适才从她讲电话的内容判断出来的。

    罗鸢有些讶异，蓦地睁开了眼，这才仔细审视打量了下左手边的男人。不知怎麽，她看见他便没来由感到亲切，b如说现在，可能她永远也不会想到，自己竟就这麽胆大妄为地上了一个陌生男人的车。并且这个人，还在她什麽也没说的情况下，知道她的目的地？

    也许是这些年积累的经验，有那麽一瞬间，她本能地反应，就是怀疑这怕不是哪家公司派来的间谍，这几天在南部所经历的一切，都只是一场骗局？

    可矛盾的是，她发现自己内心既企盼罗华安没有骗她，却又怀抱着某种莫名的期望，期望这些天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她皱起眉，看着姜泽叹了口气，垂了眼，又陷入了沉思。

    天边闪下一道落雷，愈往北走，云层就愈厚，天气十分不稳定，天空微微飘雨，姜泽打开了雨刷，注意到一旁忽而沉默的副驾，琢磨了会，心底分明想让她好好休息，却还是忍不住问了句，「你真的、不记得我了？」

    他向来是个极度有耐心的人，X格隐忍非常，可却在每回面对罗鸢时，略显焦躁，而且可能连他自己也没发觉，每当这种浮躁来临时，他总自然而然地习惯竭力隐藏，这致使他在面对她时一直是如履薄冰，处处小心翼翼。

    所以小时候，活泼开朗的罗鸢永远不会明白，他为何总是如此退却畏缩，心里好似总藏了许多事，那双那麽好看的深灰眼眸老是不见yAn光、不见欣喜、亦不见孤独，就好像他这个人压根就不存在一般，这世间万物，彷佛都与他无关似的。

    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就连多年後重逢再见的这个问句，都显得那麽小心谨慎。

    这是他第二回这麽问了，他上回这麽问罗鸢时的情景，她仍历历在目，这次显然b上次冷静了许多，只是其中挟带的那些难以参透的情绪却依然那麽深刻且浓烈。

    罗鸢闻言再次抬眼，却依然无言盯着他的侧颜瞅了许久。

    我应该记得你吗？──就这麽简单的一句话，却就如此毫无道理地，始终在她望向他时，如鲠在喉，难以言表，似是还掺杂了些……於心不忍？

    这感觉很微妙，像是自己在阻止自己，面对眼前这个人，要三思後行，切不要伤害他。但是要知道，罗鸢叱吒商场，出口的话全是利刃，哪还管得了伤害不伤害了别人？更别提於心不忍了，她若对人心软，那就是给别人对她心狠的机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她才不g。

    罗鸢抿抿唇，想了又想，很久，才把稳又试探地回问道：「我欠你钱了？」

    「……」

    闻言，姜泽顿时一脸懵，无言地瞥了她一眼。

    罗鸢瞧他那副不可思议的模样，算是有达成她想要的效果吧，却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

    若是不想伤人的话，装疯卖傻说点玩笑话，她还是挺在行的。

    大学那几年，都被「八零二寝」那群损友们带坏了。

    却不想，姜泽愣了一阵後，嘴角竟也随着她的笑声，轻轻弯了一弯。

    罗鸢见到这一幕，脸上原先挂着的笑容缓缓消落，取而代之的，竟是有些心惊，她恍恍惚惚，好像在某个刹那，在他身上瞧见一个虚幻不清，与他重叠的侧影。

    她略显诧异地看着他此刻眉眼里藏不住的笑意，盯了许久，久到，连姜泽都有些疑惑了，才想问她怎麽了，却又听闻她在此时开了口。

    「或是，」罗鸢顿了一顿，才又接着说，「我曾经……做过什麽对不起你的事？辜负了你？」

    话音落，天边正好又落下一道闪雷，她清楚地看见姜泽面上笑意凋落，然後那双好不容易透进光的深灰眼眸，再次黯淡下来，如坠深渊的瞬间。

    从此刻开始，乱哄哄的雷声一阵又一阵响了起来，大雨顷刻瓢泼而下。

    罗鸢皱着眉，仔仔细细审视了姜泽表情的每一个变化，很久，方才若有所思地沉了沉眼，想来是此刻心中已经有了底。

    却不知为何，感到些许恼火，心底乱作一团，什麽也无法思考，更不知此时此刻自己应当做何反应。

    接着，他们谁也没有再开口，迎来一路的沉默。

    当姜泽将车开下了交流道，驶进市区时已是傍晚，因为天况不佳，天sE显得十分Y暗，可街上的绚烂灯火，仍旧将整座晦暗无明的城市染得五彩斑驳。

    此刻雨幕如帘，这一直是罗鸢对这座城最熟悉的景象，这里经常下雨，尤其是冬季，又Sh又冷的天气，她从来适应不了，她特别怕冷，又特别容易着凉，且只要一着凉，病就会拖很久才好，原先她只认为是那场车祸将她身T撞出了毛病，可後来才知晓，原是她本就不属於这里。

    当车子驶向千峰集团的最後一个十字路口前，闭目养神一路的罗鸢终於睁开眼，将自己反覆斟酌了一路的话，慎重且诚心地向姜泽娓娓道出。

    关於那场不被允许向外人提及的往事──那年的车祸。

    她说，她十八岁时出了场严重的车祸，从此没有了过去十八年以来的记忆。并且这些年以来，她也从来对那些过去发生过的事不怎麽感兴趣，直到那天，她遇见了他。

    所以，她也是最近才开始寻找过去的自己，她还有很多对她不了解的地方，若那个她真的做过什麽伤害他的事，请他谅解，她不是她，至少现在还不是，但她会尽力弥补，不过得给她点时间，至少让她把这一切都理清楚了。

    罗鸢说得挺轻描淡写的，亦并无嘱咐姜泽不能把这事宣扬出去，因为不知道为什麽，她总觉得他必然不会这麽做，虽然这不是她的作风，可却仍想赌一赌这个直觉是否正确。

    她一边说，姜泽也一直没有回应，只是目光朝前看似专注开着车，所以她也不晓得他究竟听进去了没有，直到车子终於停到了千峰集团大门前，他才偏过头回来看她，朝她微微一笑，轻声道：「嗯，我明白了。谢谢你告诉我这些。」看起来是在笑，可实际情绪却叫人无法看清。

    话音落，罗鸢忽地抬手，一把握住他的左手。

    姜泽微一怔愣，有些不明所以看着此刻握住他手的罗鸢。

    只见，那nV子莞尔一笑。

    「你好，重新认识一下。我叫罗鸢，鸢飞戾天的那个鸢。」

    「很高兴认识你。」

    姜泽有些错愕，没想过她会有这种反应。

    可後来又想，好像，她也就该是这种反应。

    向来有事说事的，才是罗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