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爱 (第2/2页)

与他那本就不存在的兄弟情义在他眼中完全可以被舍弃。

    查理想着这些过往的事，面色不善地走进卧室时，望见的是这样一副场景：英斯躺在亚比林的臂弯里，呼吸绵长，病弱的面容上露出安宁柔顺的神情。他想到过去自己也曾试图抱着英斯入睡，但除非英斯已经被做得昏过去，不然同床对敌对的两人来说，可谓是痛苦的折磨，他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

    亚比林还清醒着，听到查理进来的脚步，没有抬眼也没有动作，双臂仍紧紧搂着英斯，“让我再抱他一会儿。”他说得压根不像一个请求。

    直到英斯已经睡熟了，亚比林这才小心地把他的头移到枕上，抽出手臂，从床下捡起自己的衣物，穿戴好后随查理来到了隔壁房间。

    查理让他打开地毯上几个硕大的实木箱子。他照办了，发现里头尽是一些王室结婚时才会用到的金银器具和华贵礼服。

    “他们之后还会送一批过来，”查理声音平静地说，“这些远远不够，但是婚礼筹备得太过仓促了。”

    “你要结婚？和谁？”亚比林愕然地抬头，又不忘嘲讽地补充道，“我可不认为你配得上哪个清白无辜的姑娘。”

    “你难道对婚姻法则没有研究吗？过去在我们国家，仅针对贵族阶层，是允许同性缔结婚姻关系的，虽然往往是为了通过这种最强有力的联结，在没有合适的男女联姻人选时，来消弭两个家族间的血仇，或者合并家族势力，”查理仔细地观赏着他面部表情的每一点变化，感到一种残酷的快意，“你应该很熟悉这条法律才对，以往英斯一定跟你讨论过，依据这一古老习俗，你们合法地生活在一起的可能性。”

    “但是你不能——他是你亲弟弟！你疯了吗？你想让上议院和民众怎么看你？！”亚比林比查理高半个头，站起来对他怒目而视，看起来得用尽全部理智和力量压制自己才能不给他一拳。

    “谁说我要和英斯结婚了？别忘了，他已经是个死人了。”查理毫无畏惧地仰头直视他激动而仇恨的眼睛，语气平淡地宣布，“我结婚的对象是你。”

    亚比林脸色煞白，他明白了查理究竟想做什么，说到底还是为了要报复英斯，在那上位者傲慢任性的头脑里，他自己并不被视作独立的个体，而只是一个摆设，一件附属品，可以从英斯手中随意抢过去，好让他陷入痛苦和绝望中。亚比林知道，英斯是一定会为此痛苦万分的。

    没有顾及自己受到的侮辱，亚比林向后退了一步，疯狂地摇着头，“不，你不能这样做，不能这样对英斯，他会疯掉的。”

    “我对他做过比这过分得多的事，他也没有疯掉啊。”查理冷冷地微笑着，“过去，他曾经在我面前说，这王国里的一切都是他的，我拥有什么不过是出于他的好心，那么现在，我就通过夺走他最爱的事物来让他看看，这一切天意注定，究竟是属于谁的。”

    “那只不过是孩童时不懂事的一句玩笑话！”亚比林忍无可忍地怒吼道，“他甚至当即就受到了训斥！他既没有带头欺辱过你，也没有真正损伤过你的利益……”

    “但如果那句话是我说出来的会怎么样？我会只是受到几句训斥，而不是被视为眼中钉，丢掉自己的性命吗？”查理也生了气，眼睛圆瞪地反驳道，“我不知道，作为长子和长兄，我需要为我的弟弟没有带头欺辱过我而心怀感激！”

    亚比林明白查理已经陷入他那套残酷的理论中去，他对英斯的怨恨无穷无尽，但凡他还有一点理智健全的情感，又怎么会对英斯做出那些疯狂的举止来？

    在一种极度的担忧中，亚比林跪了下来，绝望地哑声说道，“我求你，放过英斯吧，你大可以杀了我，折磨我，我是个军人，什么样的酷刑都可以承受，但是英斯他……他几乎还是个孩子啊！他从小就没吃过什么苦，你能忍心伤害他，也千万顾念你是他的兄长，容忍一下他被娇惯出的性情。如果说他有任何对不起你的地方，那也都是我的过错，是我作为下人教唆的他，你要惩罚就只惩罚我好了。我求你，别再对英斯做什么，他会受不了的。我以往帮助过你，是宫里少数对你友善的人，但我不求你看在我的面上，我只求你看在尤安娜王后的面上，饶过她唯一的孩子吧！”

    亚比林恳切凄凉的话语，多少还是触动查理的心，不过他们之间那微薄的友谊，在他长久黑暗的生活里算得了什么呢？他居然还敢拿王后来胁迫自己？查理气恼又烦闷，生硬

    地说道，“你对英斯倒是忠心耿耿，但别以为我会因为旁的缘故，减轻对他本人的惩罚。你想代英斯受过吗？我是不会满足你的心愿的。我不多么对付你，是因为你还不配称为我的仇敌，你只不过是我们兄弟俩的仆人。”

    “我是上帝和英斯的仆人，我坦然地承认这一点。”亚比林握着拳头，慢慢站了起来。那番羞辱性的话语，伴随着过往的许多细节一齐涌入脑海，让他突然明白，面前这个心胸狭隘、自尊自大的王者实际上是多么可悲。想起查理过往怎样进行极端的禁欲与rou体鞭挞，如今得到权力后又怎样狂欢作乐、疯狂地yin弄英斯，并且还一遍遍在他面前强调自己和英斯才是兄弟，这些事情加起来，让他洞悉了这背后的真实情感。

    查理并未觉察，亚比林已经知道了他实际上爱着英斯这点，他脸上依旧是桀骜不驯的神情，“等过段时候你就会看到，英斯怎样为他对我犯下的错误赎罪。我不杀你，你也不用想着，为了对英斯的忠诚你要做什么傻事，我需要一个见证者，还需要你来稳定英斯的情绪，让他清醒着承受所有痛苦。”

    “你要记得你不肯宽恕英斯的时刻，”亚比林眼睛血红，声音哽咽地说道，“因为有一天我会为此向你追讨一切。‘凡流人血的，他的血也必被人所流’。你要羞辱你的手足，流你兄弟的血在你的国土上吗？那我在这里起誓，你祖先们洒过征服的鲜血的这片土地会被我焚作焦土，停止一切出产，直到我拿你的血滋养过它，你的王朝必被颠覆，你的血rou之躯要匍匐在地上，覆满肮脏的泥土。”

    亚比林说完便离开了。见这位青年军官如此愤恨，发出的誓言又如此恐怖，一贯相信预兆的查理有一瞬间脸色苍白，但他随即想到，他并不像亚比林以为的那样，等折磨够了英斯就会杀了他。英斯如果死了，他又能独活多少时日呢？查理想着这点，稍稍放下心来，又着手准备自己的下一步计划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