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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从北城来 (第1/1页)

    林岸在电话里对夏舟说:「月底回镇上,你店里留个位子。」

    对方愣了两秒才笑出声:「你回来?北城最年轻的副教授身边不缺人脉和资源,你躲回我们这个小地方g嘛?」

    「不想待了。」林岸答,语气平平。

    挂断後,他把手机反扣在桌面上。窗外日照很长,把他的影子拉到墙角,像一条决心不足的斜线。

    第一次遇见许星澜,是高一的开学礼。她站在旗杆下念稿,声音清且稳。

    一年後,风向逆转。关於身世的流言像纸屑一样乱飞,少年的残酷来得毫无技巧。她沉默、掉队、变瘦。某个傍晚,河岸边有人起哄,她站在矮栏之外。林岸没多想,抓住她的手往回拽。那晚之後,他们在城郊的出租屋里对坐吃面,盐太多,汤很热,他们都没说一句「苦」。

    高考时,两人同时上榜。学费只够一个人。他说自己「一般」,把席位让出去,开始打零工。她说:「我会让你过上好日子。」

    她做到了——一路快跑,跳级、拿项目、二十六岁坐进北城讲台。林岸搬进她的新房,白墙、木地板、落地窗,一切都显得乾净可靠。

    直到某天晚上,他替她充电的手机亮了起来。

    消息很多,来自叶闻远——校长的儿子、学院里最醒目的新人。字句不暧昧,却很用心:送了咖啡、帮改了报告、问她睡没睡。许星澜回覆很克制,像怕欠人情。隔天她问林岸:「你们男生收到什麽礼物会开心?」那一刻,他知道自己一直避掉的问题,该正面回答了——

    这段关系里,他给得多,她承受得多;她的心里,感激多过Ai。

    他没有质问,也没有戏剧化地离场。只是把话写成邮件,语气礼貌、句读整齐:

    「我们走到今天,很难得。我会下月离开北城,把房子腾给你。愿你专注学术,也愿我能重新学会只为自己做决定。」

    那晚,他胃cH0U痛得不行。许星澜端来水和药,手法熟练。她靠在门框说:「别吓我。」

    手机又响,是叶闻远的催促。她正在两难——去或不去,其实都不合适。

    她道歉、换了外套、走了。门合上,声音很轻。

    冰箱里放着他自己买的生日蛋糕。这些年,他从没让她记住这个日子;愿望也从没改过——但今年,他学着只对自己许一个。

    他去餐馆把辞呈交了。店里碰上几个北城学生聚餐,他端水过去,桌上摆着一张合照:许星澜和叶闻远。

    nV生们谈起「他们真的挺搭」,谈她的冷,谈他在学院里的耀眼,还谈到「报恩」这个词——

    林岸没接话,只把柠檬片推回杯口,擦乾桌面。

    回到家,许星澜从冰箱拿出蛋糕,才想起昨天的日期,怔了下:「你生日?」

    他点头。她说:「过几天补个礼物?」

    他摆手:「别。你忙你的。」

    她的电话又响,这次是实验的事。他看着她背影消失在过道深处,忽然觉得自己像搬家时剩下的那把旧椅子——一直在、也随时能被丢。

    那天之後,他把自己收拾得很快:几件旧衣、一双磨白的球鞋、一张悠游卡。照片没有带走,他不想让任何人再替他保存记忆。

    回镇那天,雨压得很低。夏舟的店里油烟香,他们喝了碗青椒牛r0U面。

    「在这儿慢点儿也挺好。」夏舟说,「山上那座庙翻修了,游客多了,传说还灵。」

    往下几日,他习惯早起,去河边跑两圈,回来帮夏舟记账、补货,胃也因为规律睡眠慢慢安稳。山雨突来那天,他在半坡的榕树亭里躲雨,捡到个昏过去的nV孩。她叫苏槿,心律不齐,药在包最底层。雨停,风凉,他把她送上来接人的车。第二天,人送花来道谢——一束小得有些不好意思的满天星,夹了张字条:「我不喜欢欠人情。请你也学着不欠自己。」

    她偶尔在店里坐一会儿,帮他把菜单改得更清楚:主菜、配菜、辣度、备注。她说:「研究所学不到怎麽好好吃饭,但总得有人把好好吃饭这件事做清楚。」

    林岸听得出她和自己一样,对生活有过缺课。两个人慢慢补课,用的是很普通的方式——把餐巾纸叠整齐、把垃圾分类、记住对方不吃芹菜。

    北城那边,许星澜并没有立刻投入另一段关系。她忙课题、忙学生、忙评审。叶闻远帮她争取拨款,两人短暂靠近,又迅速疏离:在学术会议上,她讨厌被介绍为「某人的nV朋友」;在生活里,他更在意她「像不像教授」,而不是「开不开心」。

    他们坐下来谈过一次,没有指责,只有一句彼此都同意的结论:

    「我们都不是彼此的答案。」

    许星澜没有再去追林岸,也没有把他拉回任何聊天框。她只做了一件事:写了封信,放进未寄出的草稿匣。

    ——她想把那句当年的承诺改写:

    「我曾说带你过上好日子。如今我明白,好日子不是靠我拉着你走,而是你自己选,自己走。我愿意为自己的傲慢道歉,并向你学习怎麽只为自己做决定。」

    她把这封信锁进cH0U屉,决定等到他真正需要听见时再寄。也许永远用不上。

    一年後的春天,苏槿在镇口的广场办了个小小的义诊摊位,教人看T检报告。她把林岸也拉去做胃镜——那张单子乾脆利落:慢X溃疡,严重但可逆。

    「按时吃药,早点睡,少喝酒,」她说完,停一秒,「别把拚命当成Ai情的证明。」

    林岸笑:「知道了,苏医嘱。」

    夏末,他们去海边看蓝眼泪。cHa0水把沙滩抹得极乾净,像一张没有歧义的白纸。

    苏槿说:「要不要试试一起写新故事?」

    他说好:「但先约法三章。第一,我不当谁的救生圈;第二,你也不是我的药;第三,我们不打算拯救对方,只打算在彼此的生活里,摆上一盏正常亮度的灯。」

    她点头:「成交。」

    又过两年,林岸考回学校,但不是去北城。他在直辖市读完在职课程,做了大学里的「型教职」:带基础实验、做安全培训、陪学生做一次像样的失败。他的课上有一条规矩:期末报告里必须写「我从谁那里得到过帮助」以及「我如何不把帮助当成勒索」。

    他偶尔会路过北城,坐在後排听许星澜的一场公开课。她讲到研究1UN1I时,语气坚定又平和:「我们用过别人的肩膀,但不住在别人的影子里。」下课後,她看见他,点头,像见到一位同行而不是一个过去式。

    他回以同样的表情——不需要重说任何关於Ai与不Ai的句子。告别并不靠戏剧X的转身,而是靠长时间把各自的生活过好。

    冬天的风从北面吹来。镇上新开了家书店,夏舟的餐馆加了份不辣的盐焗J。苏槿晚诊结束,带着一袋热红豆饼回到店里。

    林岸把「今日例汤」写在黑板上:

    ——白菜豆腐,少盐。

    他在旁边又加了一句小字:

    ——请为自己好好吃饭。

    他终於明白,「苦尽甘来」不是指有人把你从苦里抱出来,而是你决定停下把自己往苦里推。

    至於Ai,它不需要豪言,也不靠牺牲证明。

    它更像那盏挂在店门口的小灯:每天准时亮起,风大时挡一下,雨急时收回来,第二天继续——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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