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青山别曲 (第1/2页)

    第四十七章青山别曲

    “如果你能活下去，如果你能活在青山，

    吃着山葡萄和野羊桃生活在青山。

    哭啊，鸟儿，哭着醒来，鸟儿

    忧心忡忡的我也在醒来哭泣。

    看耕过的地，在篱笆外面的松树上看耕过的地。

    拿着长满苔藓的犁，在篱笆下看翻耕的地

    就那样过也很好……”

    夜深了，月光之下寂静而辽阔的原野上，飘着这样的一首歌，林熙仁刚刚从旅人蕉那里取了一罐清水来，提着水罐走回住处，远远地便听到了金精丽的歌声。

    是青山别曲，从前看《六龙飞天》的时候听到过，是半岛着名的歌谣，当时只觉得好听，然而这个时候再听金精丽的歌唱，感触格外的深。

    与自己当年看韩剧的时候听到的不完全一样，不过同样幽婉苍凉，是逃难专用歌曲，流民们常唱的，当初在驿站之中的临时医馆，就有人唱起这支歌，苍白的月色之下，驿站的原木房屋，宽敞的庭院里回荡着这一段歌声，林熙仁坐在廊下的台板上，当时的感觉就是，这可比什么电视剧都更富有情怀，感情太真挚了，眼前的场景并没有经过专门设计和排练，出场的并不是明星，也不能说是群演，然而氛围特别触动人，当时林熙仁便感到，真是“天若有情天亦老”啊。

    不需要专业的演技，都只是本色的表现，然而这就是最真实的感情，比什么表演都感人，林熙仁来到这里这些年间，听到两个非常令人感动的谣曲，一个是《西山别曲》，另一个就是《青山别曲》，青山别曲的调子当然很悲伤，歌词也特别真切，表达的就是在充满艰辛的流浪生活中，人们的心声，在这样动荡而危险的世界之中，所求的就只是找一个安静的地方，让自己得以活下去，比如深深地藏在海中，或者去到遥远的海边，最好是没有几个人的地方才好，对于大规模人群有一种恐惧。

    青山别曲是从高丽时代流传下来的歌曲，很是出名的，这样的一首歌成为名曲，让人不由得便要想到半岛一直以来的动荡，总是有事，林熙仁穿越过来的时代，已经是高丽的末期，战争频繁，然而即使不是这个时期，大陆倘若有一点风吹草动，高丽这边也要担心的，林熙仁在这里，听人们讲起过去的事情，深深地理解了人与人之间是彼此影响的，所谓“独善其身”是相当困难的，在半岛人们的记忆之中，安宁的日子太少了，只要一回忆，头脑里反映出来的就是战乱。

    一路的逃亡过程中，金精丽从没有唱起这首歌，本来大家的心情就都很是不好，临时医馆之中更加都是病人，倘若大夫再唱这样的歌，就让人心情更加抑郁，对于病情的恢复很不利的，可是如今红巾军的战乱基本结束，又是在空间之中，她便唱了起来，如今金精丽唱青山别曲，更多的是感怀自己的身世。

    来到耽罗，周围没有其她的人，能够有更多时间进入空间，在非洲草原那寂静的，而又强烈到刺目的白色阳光之中，在这亘古遥远的大陆上，金精丽沉淀下心情，和林熙仁详细讲述自己的身世，她的家族是庆州贵族，本来姓李，然而父亲获了罪，给之前的忠肃王处死，家中其余的人成为奴婢。

    那个时候，金精丽刚刚八岁，母亲得知丈夫在政治斗争中遭遇惨败，自己一家马上要大祸临头，便紧张地安排孩子们，将女儿金精丽委托给她的乳母，就是崔善实，请崔善实务必带她离开，金精丽有一位哥哥，当时十二岁，母亲将他托付给家中的男管家，那个男管家是相当得力的，武艺高强，金精丽三岁的弟弟也是托给乳母，让几个孩子分散逃亡，金夫人的思路是，“鸡蛋不要在一个篮子里”，纵然其中一个孩子给抓住，其她孩子或许还能跑得掉。

    在那之后，金精丽改了名字，乳母也更名换姓，两个人隐姓埋名，躲躲藏藏，经历了许多惊险，一直到今天，事情已经渐渐平息了。

    金精丽给林熙仁叙述当时的场景：

    “那是一个深夜，母亲把我们叫到她房中，父亲不知去了哪里，母亲房里点着蜡烛，虽然蜡烛的光线很明亮，可是我却觉得烛光非常暗淡，而且不住地摇晃，好像鬼火一样，外面的黑暗仿佛都涌入进来，沉沉地压在人的身上。房间里的气氛特别恐怖，哥哥从前爱讲鬼故事吓唬我，可是那时看着母亲的脸，我觉得什么样的鬼故事都不如那一刻的场景更恐怖，母亲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好像已经死去了一样。

    然后母亲和我们说，‘从此以后忘记自己的身份，忘记自己是两班的后裔，当作一个普通的庶民，平安而无名地活下去吧，如果能够这样，也已经很是幸运，不要再想从前的生活，不要感到委屈，即使今后在路上见到了，也要当做是不认识一样’，母亲把我们交给各自带领的人，便送我们从后门出去了，之后她自己也换了衣服，离开了那一座宅邸。”

    林熙仁设想着当时的情景，也感觉有些森森的，身上发凉，于是问道：“后来怎么样？家中亲人都逃掉了吗？”

    金精丽摇了摇头：“母亲很快就给抓到了，过了一阵，哥哥也给抓入官府，成为官奴，弟弟因为年纪小，躲藏了更多的时间，不过两年之后，他也给人发现了，可怜他只有五岁，正是该给家人疼爱的年纪，却从此成为奴隶，他那么小小的，能干些什么呢？”

    所以目前看来，逃亡成功的只有金精丽一个人，裴善实带着她远远地来到耽罗，在这荒芜遥远的地方住了很多年，一直到金精丽长成一个少女，面容有了很大的改变，当年的那件事也逐渐淡化，两个人才来到了开京，当初离开家去逃亡的时候，带着的钱早已经用完，这些年来一直是靠双手生活，日子很是窘迫，到了这个时候，便只能定居在猪坂桥。

    林熙仁于是知道了，原来是《别巡检》里面的淑姬，淑姬就是这样，是叛臣的女儿，当时是朝鲜时代末期，有仿照西方的女子学校，淑姬就在女校里面读书，成绩优异，马上就要到国外留学，只不过与金精丽不同的是，淑姬还带了她的弟弟进去，弟弟男扮女装，扮作一个小女孩，也混在里面读书避难，而金精丽的哥哥弟弟则都已经给官府捉到了，现在想来正在做粗工。

    所以金精丽的人生感触，就特别好像青山别曲，“没有可恨的人，也没有可爱的人”，对人世在相当程度上比较淡漠了，只不过当医生很尽责。

    虽然母亲金夫人曾经和她说，不要再记起自己的从前，然而当时家中遭遇灾难的时候，金精丽已经八岁，记忆很扎实的了，许多事情都留有回忆，她记得自己本来的身份，记得怎样在春日融融的阳光下，坐在窗下书桌旁，由母亲教导着，握着笔写字，读着书上的句子，还有午后休闲的时候，站在庭院里看金达莱花，母亲曾经和她说：“我的女儿要像金达莱一样，长久开放，无论在怎样的处境，也要绽放。”

    多么美好的生活。

    可是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