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妆间和绿礼裙 (第1/2页)

    学校的天台鲜少有人光顾。水泥石板拼装起的地面上坑洼洼，没来得及干透的雨水一滩滩地积在里面。缝隙间探出许多苍绿的杂草，大部分是小小的狗尾巴，看着有些营养不良的萎靡。

    荒是荒凉了点，在这里待得久了说不定还有被以闲逛为主业的校领导抓去谈心的风险。于安不喜欢在食堂久待，出去外边吃饭又太耗时间了，方禹鸣就由着他把天台当默认吃晚餐的地点。

    平常没什么事的时候，方禹鸣也发现于安老爱往这里跑，此外还特别热衷寻找学校里一些闲置的地方，杂物间、器材室之类。

    之前有一回期考结束要放长假，同学们都在宿舍里收拾行李。他和于安没事可做，拿上球拍去体育馆找场地打羽毛球，结果意外闯进了体育馆舞台的幕后化妆间里。

    这儿的舞台其实很少有派得上用场的时候，大部分文娱活动都是在综合楼里设施更完善、灯光效果更好的报告厅进行的。

    化妆间的空间很逼仄，许多老旧的播音设备随意堆在这里积灰。大大小小的音响摆在地上，让人几乎无处落脚。桌子上摞起很高的舞台幕布，厚重的绒布颜色黯淡地从高处垂坠，一路蜿蜒到两人脚下。

    方禹鸣环视四周，发现头顶天花板还粘有些长短不一的塑料彩带和气球碎片。

    “于安。”

    方禹鸣出言，伸手示意人往天花板上看。

    于安好奇地仰起头，脚下不自觉往前走了一步，踢到了地板上缠绕成团的黑色电线。

    “小心点儿。”方禹鸣有些紧张地扶住人手肘。

    占掉最多地方的是靠墙的大榆木衣柜。门没有掩紧实，堪露出里头塞满了的道具，连魔术帽都有，柜底还敬落一些图样很古早的扑克纸牌。于安伸手拉开柜子，一件衣服就势流水也似地滑落出来。

    于安还保持动作没动，手里握着有些锈迹的铜把手，两人往地上定睛一分辨。

    是一件礼裙。

    大概是之前学校话剧社在这里留的演出服，一字肩束腰设计，很深很浓郁的绿。大大的裙尾层层叠叠逶迤在地，裙裾点满了蓝绿色的菱形细闪作花边，里头雪白柔软的蕾丝内衬翻出来些许。这么乍一看，格外像鸟类漂亮的尾羽。

    方禹鸣看着那裙子，不知怎么的有些走神。

    于安弯下腰把它捡起来，仔细拍干净才叠好放回柜架上。

    方禹鸣曾经问过他为什么这么喜欢这些地方，于安随口解释是以前养成的爱好。

    他说这话的时候笑眯眯的。因为方禹鸣给他带了糖，所以心情看起来很好的样子。

    于安捏住纸卷的细糖棍，奶片已经含化一半了。他视线很平直地往远处放，大厦的玻璃墙正折射刺目的金光。

    于安看了一会儿才补充:“小时候偶然发现一间旧画室，里面还有很多画具可以用。”

    说到这他停下来，一点儿笑音很干净地含在鼻尖。

    “那个年纪的小孩子都抵不住秘密基地这一套，我当然也是，没事就总爱在那儿待着。之前我身体不太好，体育课的时候大家在cao场上打球，我就在画室里画画或者看书。”

    “画室里面有一捧绢花，已经掉色了。每次去那里的时候，我都会先把它画一遍。就算现在想起来，我还是能清楚地记起每朵花的模样。”

    方禹鸣坐在他近旁侧过头，听他慢悠悠地回忆过往。

    落日铺下的余晖在于安的脸上斜斜地分割出明暗更替，那层很浅很淡的光晕又随着太阳的西沉无声地滑落了，几乎叫人生出种捉不住留不得的怅惘来。

    说这些话的时候，于安语气轻快，表情是柔和的，可眼里其实没有怀念，是释然。

    释然。

    …可他怎么能释然?

    方禹鸣撑在大腿一侧的手慢慢收紧，胸腔里兀然升起横冲直撞的躁郁几乎呼之欲出。

    他深吸一口气:

    “于安。”

    “哎，就隔壁学部的那个，”张易言笑嘻嘻地搂过他肩膀，“鸣哥你不会不知道吧。”

    方禹鸣没什么兴致地随便敷衍一声，他身边围了帮子人，众星拱月似的。其中当属张易言最哕嗦，听见他说不认识反倒还更起劲了，叽叽喳喳开始叨八卦。

    方禹鸣左耳进右耳出。他烦都烦死了，想不明白这人怎么这么多话能讲。但单凭张易言张口“我妈说”，闭口“我爸告诉我”，让人不禁思考基因遗传能做到的还有什么。

    “……她为什么会突然转学过来，就是因为…＂

    方禹鸣视线漫无目的开始乱飘，忽地定在某一处不动了。

    张易言正说到兴头，发现方禹鸣走神了，滔滔不绝的话头慢慢停了，顺着他目光看过去，又眉飞色舞地兴奋起来咬哎哎，对，就她！原来鸣哥你认识啊——＂

    于安怀里抱了厚厚的几本书，微微垂着跟从走廊那头穿过来。

    张易言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