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太阳_美工刀 首页

字体:      护眼 关灯

上一页 目录 下一章

   美工刀 (第2/2页)

我把脸怼在李斌肚皮上,手指摸他缝了十三针的疤。

    我说叔,你怕不怕晚上没人陪你睡觉。

    李斌不说话。

    我说我知道你不怕,但我好怕。

    李斌把眼睛闭上。他不知道我心跳得快死了,我都想捅死我自己,这样至少能死李斌心口边上。

    但我到底还是考上大学了,要走的那天我用眼泪把李斌腌了。

    火车站前都是送行的,李斌不动声色的递给我一个牛皮纸包。

    “生活费,不够了自己去挣。”

    那纸包太厚太沉了,压得我心突突跳,我抓着他的手怕得打颤:“我考上了,叔啊,我考上大学了,你别不要我了。”

    李斌摸我的头,他从来没这么温柔,他说:“等寒假回来吧。”

    可我的预感没错,大学四年,那是我跟李斌见得唯一一面。

    李斌不常回消息,但他却一直有信儿。等我第一个假期冲回家时,发现我跟李斌的家被租出去了。我又拎着行李,跑到他的组织门前,却连门都进不去,我向人提起李斌的名字,一群叼着烟的紫嘴唇里绽放出黄牙,喷着唾沫笑话。

    赤道附近的太阳真是好大,把李斌都晒蒸发了。

    我站在那个筒子楼前头好久,久到真的太阳都消失了。我比我想象的平淡多了,我想,大学毕业之后就去自杀吧。

    但回到学校一个周我就不这么想了。

    大一下,我转了专业,主修化学。

    大学毕业之后我回到那个国界边陲的镇子,风还是很热,天蓝的像凝固了一样,一丝云都没有。

    这里很熟悉,但已经没人记得我。

    长蘑菇的街角里也长满脸生疮的毒虫,一盒处方药就从他嘴里套出来粉贩子的地址,抓到头,那是一扇锈迹斑斑的门,里外两扇的那种。

    普法科我一节都没少上,我知道,一旦进去,我的后半生就葬在黑暗里头。但或许早在我十七岁那年第一回想着李斌把美工刀捅进小臂的时候,我就完蛋了。

    暗号对了,门也开了,还剩一扇凝着灰尘的纱网,恶心肮脏,就跟我的前途似的。

    我把手摁在那张厚重黏腻的网上,我问道:“缺炼药的吗?”

    后来,金老板总是跟我感叹:“你那会儿够年轻,也够有运气,碰上我了。”

    据说我去的那天,金老板的药师刚被确定死亡,一根手指头被送到金老板跟前,剩下的已经在海里喂鱼了。

    那会儿金老板生意也不算大,一边是嗷嗷待哺的毒虫,一边儿是豁出去的钱,他只剩一条原材料的线。

    他给了我个机会,原话是炼不了喂鱼。

    差不多的实验,我大学时充分利用老师的信任,分小步骤偷偷摸摸做了很多次。真刀真枪只43个小时,我成了。

    白生生的白,会反光,像沙一样亮,像面一样细。

    把灵魂埋没的沙,把人性撑爆的面。

    克数不够,但纯。

    当天晚上我被摁着推了一管毒,六个金老板分十二个身围着我两颗眼球站,全都笑眯眯的。

    他问我最想要什么,我唾沫转进鼻子眼里,眼泪变脑浆,我恍恍惚惚都能把十二个金老板看成李斌那张杀人犯似的脸。

    我脑抽了,确实抽了。我说要李斌。

    金老板和我的关系,是手指头和蚂蚱,我是他拴在手指头上的蚂蚱,随时能被他扯下头来。

    我跟他实实在在的干了八年,干到金老板恶名昭彰,干得总部转出国境。我也进步,第二年查到李斌在替他老大服刑,第三年掌握了他全部的资料,然后费尽心思,里里外外打点,第七年,李斌终于提前释放。

    我一时没找他,一是露头就死,二是我太好奇了。

    我想知道李斌想我不想。

    李斌出狱那张照片,隔挺远拍得,像素也不是多高,我也就就着射了七八十回。

    他老了,看上去挺没用的,竟然去工地搬砖,一身灰,运一辆小车,白太阳下头晒得流油。我等他,等他找我,等得他头发都长了,扎小揪。老了的李斌不是很意气风发,卷头发大黑浪,眉头一道疤,像个流浪汉似的。

    可李斌到底没找我,从来没有。

    我心都碎了,但我早就一辈子折在他身上,这是爱,我太爱了。

    于是第八年李斌荣誉被绑出国。

    他晒得显老,我就把他关在见不到太阳的屋里,他怕热怕潮,于是三台空调制冷干燥,一天拉七十多度电,我怕给他养死,堆了一屋子书,电视,电脑,投影仪,最后听了谁的馊主意,还给他整了一台switch。李斌过得很好,天天想吃蘑菇吃蘑菇,想吃国宴吃国宴。

    也就十多天,那黑洞洞的一面镀膜玻璃,里头养李斌,外头住我,我一天最多能观赏他二十二小时。

    但我到底还没跟他见面,我想给他养得没我不行。金老板提议不如把他杀了,我说那我顺便把自己手剁了,舌头也割了。于是金老板不再说话。

    可惜那晚我吸多了,半夜爬起来看见李斌,又忘了怎么开门,一时间被关的人变成我,我哭嚎痛骂,手脚并用,直拿头撞玻璃。最开始是磕出来一个包,然后破皮流血,血糊玻璃,从李斌的床糊到李斌的脸。

    天知道我多爱李斌,我多想他,他怎么一点不爱我呢?

    结果李斌啊,像全知全能的神似的…不知道是不是玻璃震了,他把左手食指摁在上头,他看着我,可明明他看不见的。

    “春儿啊。”他笑了。

    “春儿,多贱啊。”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上一页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