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等你好了，我们就一起回家 (第1/1页)

    顾简霄清醒的时间并不长，还没说上几句话，就再次沉沉睡去。向珩生也因为顾简霄的这次苏醒，彻底晕了过去，他已经好久没有睡个好觉了，无论是身体还是脑子，一直绷着一根弦，处于高度集中的状态，纵使很累，都无法很好地入眠。

    顾简霄这一醒，算是拉松了向珩生的那根弦，向珩生睡了整整一天才醒来，睡着是白天，睡醒却已经是半夜。

    向珩生怎么也没想到，睁开眼地看到的一个人竟然是向庭裴。

    医院里有空调，向庭裴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羊绒线衣，袖口微微卷起了一点，露出纤细的手腕，他低着头看着电脑，由于太瘦，脖颈表皮上立着刺眼的骨头，那一刀消耗了他太多元气，即便已经痊愈，掉下去的体重却怎么也上不来。

    向珩生看了他几秒，才坐了起来，向庭裴估计在忙，并没有注意到向生已经醒来了。

    “你怎么在这？”声音充满着疏离。

    向庭裴身子顿了一下，抬起了头，接着他直起身子，站了起来，走到一个地方，等再次转身，手里提着一个保温桶：“我让营养师特地搭配的，醒了就吃点。”

    说完看了向珩生一眼：“你瘦了。”

    向珩生看着向庭裴把保温桶放在了他的床头，眼神没有温度地盯着。

    “你什么意思？”向珩生问道。

    向庭裴没有回答，两个人诡异的静止了几秒，向庭裴忽视了向珩生的问题，反问道：“你为什么放过我？”这问题问的莫名其妙，却异常果决，像是向庭裴在心中排练过无数遍似的，以至于说出来的时候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向珩生闻言，下意识地抿了一下嘴。

    “本来我会死的。”向庭裴，“你的最终目的也可以达到。可你……为什么突然之间，放过了我？”

    向庭裴心里隐隐有期待，期待向珩生会回答出一个让他满意的答案，但是他也同样恐惧，他们两个人之间隔着太多东西，无论是欺骗的那几年，还是父亲最终的死因，无论哪个单拎出来，都值得的他们两兄弟就此纠缠下去。

    等待的煎熬，在这里体验得淋漓尽致，向庭裴非常需要向珩生给他致命一击，好让他断了念想，也让他在这个不正常的情感中抽离出来。

    其实他自己已经被这样的情感折磨怕了，也折磨疯了，一边爱着，一边恨着。让他逐渐变成了一个让自己都陌生的人。

    “向庭裴，你想听到我怎么回答你？”向珩生终于开口了，带着依旧没有起伏的声音。

    “什么？”向庭裴一愣。

    “其实在看到你醒后，我就后悔了。可那个时候你养的几条狗对我充满戒备，我很难靠近你，也很难对你造成任何伤害。”向珩生从床上爬了下来，他离向庭裴很近，这个距离，可以闻到向珩生在医院沾染上的消毒水味。

    向庭裴的心脏用力地收缩了一下。压着他的经脉，疼得他胸腔发闷。

    向珩生看了他一眼，又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

    “可后来，顾简霄在我眼前跳下去的时候。我又后悔了，不过这一次，后悔的是我在医院对你动了杀心。如果我真的杀了你，你真的死了。简霄永远都要挂上一条人命，无论这条命最后是谁杀死的，他都脱不了干系。”

    “我现在一点也不想让他变成和我一样的人，我不想让他手上粘着血，即便他未曾后悔过，但是我依旧不想。我无法再忍受失去他的痛苦。”

    向珩生很轻地笑了一下：“我知道你抱着什么想法，也明白你想让我给你什么。我骗你很多年，也对你说过很多谎话，但是现在我可以用我所在乎的一切起誓，我说的这些都是实话。”

    向珩生伸手提起保温盒，塞到了向庭裴的怀里：“哥哥，这把刀怎么样？是不是比顾简霄那一刀疼多了？”

    向庭裴没想到向珩生会是这个回答。

    两个人对立地站着，向庭裴没有去接，向珩生便松了手，保温桶砸在地上的声响，像是夏夜突然响起来的雷声，四溅出来的汤汁，在两个人脚边散开。

    向珩生不以为然，蹭过向庭裴的身边，朝着门外走去，握上把手的那一刻，向珩生停了下来：“向庭裴，我曾经有一秒，真心把你当过哥哥的，只是你没救我。我不是什么好人，你是知道的。但是为了顾简霄我打算放弃我小时候的执念，接受我小时候的遭遇，也同样不在乎向家人对我的态度。”

    “所以，我放过你。我们都假装当个正常人吧。我想，我已经知道我后半生想要的是什么了。”

    说完这句话，向珩生打开了门，走了出去，属于他的气味和声音，随着那篇门的合拢，彻底隔绝在了另一侧。

    向庭裴孤单地站在原地，空调的温度无法回暖他发冷的手脚，刀落下的时候的确很疼，是他想要的结果，却不是他期待的，在向珩生的世界里从来没有过向庭裴。过了好久，他才动了动自己的脚，跨过洒落的汤汁，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

    向庭裴深色的瞳孔望向了窗外，外面枝丫光秃，有残月挂在漆黑的幕布之上。

    电话被接通了。

    “把人撤了吧。”向庭裴说道，他的眼里还有残月和枯枝。

    “他们要走的话……”向庭裴拿着手机的手用力了几分，电话那头的人静静地等待着接下来的指示。

    我曾经有一秒，真心把你当过哥哥

    我放过你了。

    当个正常人吧。

    向庭裴颤抖地深吸了一口气，眼眶泛了红意：“就放他们走吧。”像是抽去了所有的力气，最后一句话说出来的时候，轻缓的像是呢喃，似乎在说给自己听，无可奈何的语气，带着强忍的破碎感，和那残缺的月亮，一同消失在了漆黑的夜里。

    向庭裴收回了视线，转身，走在了向珩生离开的路上，没有犹豫，也没再回头。

    现在我真的只剩下一个人了。

    ……

    向珩生回到了顾简霄的病房，护士刚换好药，看到向珩生回来便开心地说道：“刚刚顾先生又醒来了一次。”护士把挂空的药水瓶取了下来，“问我你去哪里了。”

    “我说你去休息了。顾先生一听就放心了下来，没一会儿又睡了过去。”

    向珩生捻了捻顾简霄的被子，对着护士笑了笑：“麻烦了。”

    护士脸色微红，连忙摇头：“照顾病人是应该的。那我先走了，哦，对了，何医生说，下次顾先生要是醒来，不要让他马上睡过去，多和他说说话。”

    向珩生点了点头道了一声谢。

    护士走后，病房里只剩下了顾简霄和向珩生两个人。向珩生什么都没做，只是沉默地看着顾简霄，他仿佛经常这么做，入神的模样，像是在看什么瑰宝。

    过了好几分钟，向珩生才往前挪了挪，把顾简霄的手拿了起来，放到了嘴边亲了亲。

    他眉眼温和，轻声说道：“等你好了，我们就一起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