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章两心相悦(1) (第1/1页)

    司徒嫣是带着食盒来的，苏千岳一出房门，她第一句话便惦记他还饿着。

    「是霜儿带我来的。但见你们二人在说话，便在门外等了一阵子。」她一手提着硕大的食盒，另一手把苏千岳拉进隔壁房间，「小烨大概要睡到天明了，我们先借霜儿的房吃饭。」

    「唔、那右护法……」

    「霜儿先回知州府了。不用担心宵禁，她有办法不被发现。」

    床榻不远处有张圆几，司徒嫣摆好饭菜，见苏千岳还拘谨站在一旁，又拉着他坐下。

    「饭菜都冷了，只好将就些。之後再做其他好吃的给你们。」司徒嫣满面慈祥与疼Ai，「小烨以往只要喝醉了就得闹上一会儿，亏得有你照顾。」

    苏千岳还没动筷子，就被司徒嫣的话噎了一口，忽然涌上一GU不祥的预感。

    「敢问，夫人……」

    「别紧张，叫我jiejie就好。」

    不祥的预感更强烈了。苏千岳先是逆来顺受应了声「jiejie」，又战战兢兢地问：「右护法为何先回府了？」

    「她说她需要冷静一下。」司徒嫣笑靥如花，「我们来的时候，小烨刚好缠着你叫他小字，你把他抱ShAnG的时候，霜儿就走了。」

    苏千岳立即僵成一尊美丽的玉雕，他无法明言此刻复杂的心绪，只是觉得，自己这般……着魔似的言行举止，让别人瞧见怪不好意思的。

    司徒嫣知道他心里紧张，便主动把话接了下去：「霜儿和我们说了你的事，也解释了你们面临的现况。小烨会那般反弹我并不意外，方才是我相公太心急，又不会说话，说没两句就把人气跑了。」

    苏千岳连忙解释：「教主是关心则乱，不想把你们牵扯进来，是他亲口和我说的。只是他今日特别奇怪，专挑难听的话讲……」

    「多谢，你说的我都明白。」司徒嫣内敛地笑了笑，将他们的考量仔细说明了一遍──包括能如何获取西武盟的消息，如何利用正派间的互相猜忌，甚至运用官民两方的关系稍作牵制……很多事她甚至b张大人还清楚，因为一直以来，直接居中维系官府和江湖门派间友好关系的都是她。

    张珞樊出身寒门，从未有过能够倚仗的亲族，父母也在他考取功名前双双亡故。或许正是因为背後无人又有点真本事，他当年一中进士，就被丢去柴县这块烫手山芋对付匪患，後来即便升了官，他也总是一个人两袖清风，直到与司徒嫣成亲，家里才又多了一个人。

    司徒嫣没有复杂的家务事要管，便有空替丈夫C心盘根错节的江湖事。先前张珞樊在柴县时官位还小，用不着和江湖门派打交道也能护好人民，可官位一升，辖区势力便复杂起来，不可能老Si不相往来。所幸她先前在山下置办产业时就用游侠的假身分和不少门派有过交流，出嫁之後便是多了官夫人的头衔，顺理成章继续为之。

    司徒嫣多年来与西武盟半是交友半是交手，提出合作绝非意气用事，司徒烨对此绝非一无所知，因此才在张珞樊说没两句时截口打断一通发作，说到底，就是不想让他们受牵连，并非真心觉得他们帮不上忙。

    「我想，小烨之所以会闹别扭，大概是因为我的关系。是我先前对不起他，让他伤心了。」司徒嫣伤感道。

    苏千岳困惑，「他方才和我聊了许多以前的事，却从未这麽说过。」

    「你先吃饭，我来给你讲讲。」

    司徒嫣道，当年燚火老教主因身T抱恙提前退位，司徒烨在他离世前几年便接任教主，即位不久便因数度冲撞正派，被大肆打成了魔教。

    由於官府、正派与燚火教三方关系微妙，因此两夫妇成亲之後连回娘家都得小心翼翼。不过当时所有人都认为小心为上，全然没有生出嫌隙。

    一切转折，是因老教主辞世。

    燚火教大丧，全教上下都希望给老教主最後的T面，不愿连办个丧仪都躲躲藏藏。那时，正派摩拳擦掌，意yu在丧仪期间揪出燚火教埋在各地的暗线，所幸教众对此心知肚明，扎根山下的教徒都是各自权衡利弊之後决定是否回山奔丧，才没让想趁火打劫的正派得逞。

    其实更早的时候，老教主就对自己过身後的局势有所预料，并暗中差人将亲书遗嘱送到nV儿和nV婿手上。

    遗嘱上写明，江湖上无数双眼睛盯着，若被发现燚火教与他们夫妇二人关系匪浅，江湖势力不只能藉此丑闻牵制官府，还能生出无数事端要胁羽翼未丰的司徒烨。老教主的原话是：「我一生守火恪尽职守，以百姓安危为己任，地方势力不谐，受苦的便是百姓，不愿因一人身Si，令岚州人民受苦，更不愿燚火教为此受小人挟持。」

    信念之前，置自己身後事於度外。老教主一生风骨，都留在了这封手书里。

    「其实丧仪之前小烨有来找我，他说只要我愿意，便会不计代价带我回去。那时我伤心极了，为了爹爹故去，也为自己除了躲躲藏藏，想不出其他能保全所有人的方法。我自知只要一松口，小烨和樊哥必定会冒险帮我……」言至此处，司徒嫣挤出一个自嘲的笑，「所以觉得自己别无选择，对他说了不少狠话。」

    师姐早就帮不上你了，你往後更再也没有师父可以倚仗。

    燚火如今已成魔教，走上最险的一条路。

    身为教主，你的每个抉择，都会影响燚火教上上下下每个人的命运。

    不能再任X妄为，不能再冲动行事，有些害人害己的关系，不如切了乾净。

    从此往後，我们分道扬镳，再无牵连……

    「原是你们都不想害了彼此。」苏千岳感慨。

    「是。可我当年毕竟还是太傻。话可以说得决绝，实际上又怎会真的不管不顾？丰粟轩还在，燚火教的人一直在离我们最近的地方，只要出了什麽事，都能立刻见到他们的影子。」

    司徒嫣言尽於此，意思已经够明白：燚火教这些年从未断过的情分，哪有到了自己这儿就恩断义绝的道理？

    「待小烨醒来，还请你替我转告他，我们不会冲动行事，却也绝不弃燚火教於不顾。希望他还是和我们好好谈一谈。」

    苏千岳心知他会的。

    自相识以来，苏千岳便有所察觉，司徒烨才思敏捷，令众人甘愿追随他的脚步办事，所作所为看似潇洒任X，却总是暗暗把自己摆在其他人後面。

    曾经桀骜轻狂的少年已经长大rEn，即便还能在人前笑得狂傲不羁，背後却不知藏了多少步步为营、用尽心机？如今的教主终究会做出对燚火教最有利的决定，即便於私万般不愿。

    如此蜕变是必然也是必须，苏千岳心里明白，却为此生出一GU莫名的怨愤来。这GU怨气彷佛化作一根梗在喉间的刺，让他停顿良久，才勉为其难地说：「……好，我会转告他的。」

    「似乎让你为难了？」司徒嫣语带歉意。

    「不至於为难……我想，即使我不去说，他隔天清醒了也会仔细考虑。」苏千岳的视线飘往隔壁房的方向，叹道：「只是想着，他心里肯定不好受。」

    这些话虽带着抗拒，司徒嫣听来却十分顺耳，见他对着一堵空墙也能望出一片情意绵绵，不禁扬唇而笑，满腹慈Ai再度从笑意里涌了出来。

    「小烨总喜欢让自己看起来豪放自在，实际上却是个特别Ai藏心事的孩子。或许正因为醒的时候总是藏着掖着，喝醉时反而会把心里话倒出来。」司徒嫣笑道：「不过连我也是头一回见识到，他喝醉时原来也会撒娇，还挺有一手的。」

    苏千岳静静听着，心头有所触动，在x中撒泼似的乱撞一通。

    司徒嫣端量他的表情，佯装不经意地问：「小烨说他想与你亲近，那你呢？你也想与他更亲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