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B)狙击手和她的目标_军人的秘密和战争的回忆(上) 首页

字体:      护眼 关灯

上一页 目录 下一页

   军人的秘密和战争的回忆(上) (第2/4页)

去那个男孩的故乡,研究卡扎罗斯北部高山地区蕨类植物的生长。她告诉我们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过去很少有米加斯女人可以支付这样昂贵的研究经费。“谁知道呢,也许过几年我会退伍,去当个科学家教授。”她笑的很开心,几乎看不出曾轰下十几架敌机的影子。我们的高射炮手过得幸福富足,画的植物插图被印在邮票上,寄来的照片里俨然一副学者模样,身后是漂亮的花园和皑皑雪山。她是那种幸运的人,很容易找到内心的宁静。生命对她来说不再充满疑惑和秘密,活得非常清明。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需要什么,像蝴蝶一样飞向目标。然而她还是无完全忘却叶斯林的惨案,在信里颤抖地一次又一次的写下对寂静的恐惧。

    比战斗更可怕的战争,它是无尽的恐惧和不正常的疲惫,是蔓延到肚子,浸泡着尸体的水和污泥,是习惯肮脏,习惯和虱子共存,习惯看不到皮肤的颜色,习惯一切都消失在死寂的水里。奇异的眩晕向我袭来,在埃里希的身上我再一次感受到那股寒冷的湿气。他闻起来很香,也很温暖,却让我想起叶斯林的黄昏。埃里希身下的白色床单变成土地,他痛苦的脸从泥沼中隐出。无数尸体层层叠叠融为一体,我看到很多人的脸,战友们的,穆勒的,阿丽娜,莱勒诺夫,她们都有同样一双眼睛,空洞的,死寂的眼睛,反射出我扭曲的脸。一瞬间,我眼前发黑,无法呼吸,下一秒重心不稳地扑倒在埃里希身上。

    “你这是在做什么?”埃里希疲惫地问,很快意识到我不是在撒娇胡闹,而是整个人脱力地瘫倒在他身上。“恰尔洛夫?恰尔洛夫?”他猛烈的摇晃我,掐得我骨头生疼,“你不要装了,我不喜欢这样。医生!医生!”

    他聒噪的惊呼,我搀扶床棱,挣脱出他细瘦手指的舒服,强撑着站起来,气喘吁吁向后退去,倚墙休息,默念到四,勉强在卡季卡冲进房间前缓过来。

    “怎么了?”军医伸手抚摸我的额头,“你怎么一身冷汗,又出现幻觉了么?”

    “没事儿,”我说,咬紧牙关呼吸,“忽然想到叶斯林了。”

    “你哭了,赫塔。”卡季卡接过里克特的手帕为我擦拭脸颊,将我紧紧搂在怀里,“你看到谁了?阿丽娜?维维拉?萨沙?是空气里的潮气对么?贝卡和柳鲍芙早餐时也说今天让她们想起叶斯林。”

    “没关系.....”,我挣脱卡季卡的怀抱,“我只是一时晃神儿罢了。”

    “你应该休息一下,你想试试镇静剂么?我可以给你开一针巴比妥,贝卡觉得很好。”

    我借着转身穿外套的机会憋住一口气,等积攒够力气再重新开口。“我不喜欢药物,你知道的,我不喜欢那种失控的感觉。”

    “赫塔,这不是失控,只是帮助你休息。”

    “我不需要。”

    “你应该来参加集体治疗会,你从来没来过。”

    “我没有时间。”我有些不耐烦。我很少出现这种眩晕和闪回,情况并不如贝卡她们那样严重。我只是昨晚没睡觉导致精神恍惚而已。

    尽管严格监管镇定剂的使用,卡季卡还是非常赞同受弹震症困扰的士兵通过药物缓解病症。我不喜欢。我尝试过一次,在医疗卫生营里。被子弹击中的痛苦是难以想象的,你好像在瞬间被火焰烧穿一样难受,我知道有的士兵因为肾上腺素的影响短时间内感受不到痛苦--事实上我亲眼见到过从前线跌跌撞撞走会战壕的士兵,气喘吁吁的说感觉有人在自己的肚子上锤了一拳,把气都打出来了。他的腹部全是鲜血,卡季卡剪开衣服,发现那儿有一个小孩儿拳头大小的洞,外面挂着紫色肝脏。

    然而对我而言,子弹击中的那一刻我就疼的没法动弹,几乎瘫倒在地。我想尖叫,声音却像被掐在喉咙里一样细微。要不是是卡季卡和贝卡违反不准陪同伤员下前线的军令,七手八脚的把我从战场拖回军医院,我一定会死于接下来长达三分钟的轰炸。没有足够的止痛剂,连酒精都是奢侈品。柳鲍芙按住我的胳膊,贝卡按住我的脚踝,莱勒诺夫强行给我灌下两大口烈酒,让我咬住他的大衣袖口。卡季卡挑出了两个碎片,第三个却深深扎进rou里。她不得不用镊子和小刀在我的rou里挖凿,我疼的差点昏死过去,只感觉浑身发冷。莱勒诺夫不住呵斥,“恰尔洛夫,不准闭上眼睛!这是命令!看着我!”我瞪大眼睛,清晰的忍受着锐利金属划过肌rou的酷刑,莱勒诺夫的脸上有血迹,胡子乱七八遭,沾了松针,浑浊的蓝眼睛严厉正直,死死的盯着我。他总是这样盯着我们,我们每一个人,好像在跟死神示威。我想我就要死去,逐渐失去挣扎的力气,只剩下疼痛的喘息。“赫塔,看着我,看着我!”莱勒诺夫破天荒的用教名称呼,开始用力拍打我的脸颊,“长官,柳鲍芙,她留了太多血,绝对不能让她闭上眼睛!”卡季卡的声音晃晃悠悠地传来。

    再见了各位,我并不是要死去,只是想休息一下。我缓缓闭上眼睛,最后的画面是莱勒诺夫绝望的眼睛。我觉得他十分可怜,他把我们都当做自己的孩子,那么他得忍受多少次丧子之痛啊?

    “醒醒!”莱勒诺夫的动作简直可以称得上在扇我耳光,“你要当逃兵么,恰尔洛夫!你要抛下你的战友么?你要让费多申科和斯米尔诺夫为埋葬你哭泣么?”

    我因为疼痛昏迷又因为疼痛醒来。我冷汗直冒,躺在柳鲍芙怀里吃了一点干粮后终于等来莱勒诺夫从一个被俘虏的卡扎罗斯军医手里换来的镇静剂。卡季卡注射进去没多久我就感到一阵恶心和眩晕,难受的无法动弹。贝卡害怕的够呛,以为那个卡扎罗斯人故意给了假药。我的头有点疼,小腹也在抽搐,身体倒是不疼了。卡季卡想给我喂水,我知道杯子就在那儿,可根本无法触碰到,只是一个劲儿发抖,好像视觉出现问题。天知道那会儿我有多害怕。如果我因为打了吗啡没法射击,我还剩什么?士兵最需要的便是敏锐的反应和稳定的手,没有了这两样东西,就没有狙击手恰尔洛夫了。做不了狙击手,我还能做什么?我没有文化,做不了文员和电报员。坦克手,飞行员,炮手我也别想了。我会拖着这个残缺颤抖的身体,一如儿时那样无法反抗。我哭得好厉害,卡季卡反复向我保证这只是暂时的,不会有任何后遗症,即使这样我也无法平静下来,最后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等卡季卡想给我打第二针吗啡时,我就算是疼死也不同意了。那几天里,我用光了我们几个姑娘所有的绷带储备。女兵们总是有很多绷带,那是政府发放给我们的月经用品。但随着过度行军,营养不良和糟糕的卫生条件,我们很快不再来月经,不少人一直持续到现在。这不是件坏事儿,老实说,没有什么比在前线没法洗澡的日子里裤裆全是血来的更难受了。更何况绷带实在珍贵,有时能救你的命。

    毫不夸张地说,我欠莱勒诺夫和我的战友们一条命。军队的要求很明确,如果受伤,包扎自己,尝试继续战斗,没有指挥官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上一页 目录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