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窗外 (第1/1页)

    简从舟生病了，倒也不算太严重，不过就是感冒发烧说胡话而已。他这一病可把他mama吓得够呛，距离高考就剩下一周多，儿子要是这时候给烧傻了，她这半辈子的苦岂不是白受了。

    她给老师打电话，痛心疾首地帮简从舟连请了三天假，最後还不忘叮嘱老师一定要把这几天的卷子习题给他好好留着，等儿子病好了可不能b别人落下。

    简从舟的班主任是一个四十岁上下的文雅nVX，教他们语文。她把电话夹在耳朵和肩膀之间，歪着头一边翻看批改学生们的作文，一边满脑子蒐罗古往今来各种因祸得福否极泰来的典故，一个个耐心又温柔地说给简从舟的mama听。直到最後电话那一头响起了「滴滴滴」的忙音，她才疲惫的呼出一口气，端起手边凉掉的茶水喝了一口。她看了看通话记录，一小时十二分钟，心想应该是对方的手机终於没电了。

    班主任r0u了r0u酸痛的肩膀，左右轻轻活动脖颈，目光不经意落在桌角的一摞文件上。最上面的一张是三天前的模拟考排名，表格第一列是年级名次，第二列是班级名次。顺着表头从上往下看，第一行的名字还是熟悉的简从舟三个字。

    这样优秀的学生总是会受到老师们的特别关注，班主任拿起排名表，目光沿着简从舟那一行从左往右看过去。

    「多优秀的孩子啊，各科成绩优异几乎找不出短板，但就是……」班主任脑海里浮现出一个沈默的少年形象：明明是挺拔高挑的个子，他却好像总低着头，细碎的刘海垂下来遮住眼睛，让人很难看清他的情绪。

    「唉……」班主任无奈地叹了口气。当了快二十年老师，相似的事她已经见得很多了。

    睡了一整天，做了一整天的梦，简从舟的烧就差不多退了。梦里的场面可谓是光怪陆离同时又难以啓齿，以至於他睡醒之後第一件事就是冲进浴室洗澡，把她mama惊得大呼小叫。

    「我的祖宗啊！你这是要bSi我啊！病还没好洗什麽澡，万一转成肺炎把高考耽误了可怎麽办！」

    简从舟心虚得不敢接话，一口气速洗速决还顺带把内K也给洗好晾上。从头至尾用时不超过十五分钟，终於赶在他mama第二波亲情攻势来临前又躺回了床上。

    「我没事了，明天就能去学校。」简从舟的声音嗡嗡响，显得有些底气不足。他从被子里露出两只眼睛，Sh漉漉地盯在天花板边缘一块翘起来的墙皮上，思绪飘呀飘呀早就荡远了。

    「去什麽学校，你就给我好好在家养病。反正去学校也是自习，你在家学不也一样吗？」

    「我——」

    「行了听妈的话，在家休息两天。咱当务之急是先把病养好，而且妈相信你就算在家学习效率也不b别人低。来来来，起来喝点粥，妈特意给你熬的山药r0U丝粥，有营养还好消化……」

    自从上了高三，简从舟每天只睡五六个小时，就算是放假也顶多奖励自己半小时的赖床时间。经过这一白天十几小时的漫长睡眠，他的JiNg力条已经恢复得溢出，等到了夜深人静时，就只好睁着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爬起来点灯做题了。

    「砰。」

    像是有什麽东西砸到窗玻璃上，简从舟从方程式里抬起头，迷茫地看了看拉得严严实实的窗帘，心想今晚的风可真大，又把头低了下去。

    「砰砰。」

    又有东西砸在了玻璃上，又脆又y，听起来不像是自然界能飞起来的东西。他放下笔，犹疑着走到窗边，掀开一角钻进窗帘背後，额头贴在玻璃上向外张望。

    「简从舟，简从舟。」

    刻意压低的声音响在窗外的香樟树下，简从舟捏捏耳朵，怀疑自己是幻听。

    「我在这呢，你看看我！」

    陶徯把胳膊高高举过头顶，边向上招手边从香樟树的Y影里蹦跳到路灯底下，带动着灯影人影一起摇曳，像一只欢快的野生动物。

    简存周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深深x1了口气差一点就要惊叫出声。他手忙脚乱地拔开窗栓，半个身子都伸到窗外，用尽力气又小心翼翼地喊：「陶徯！你怎麽到这来了？」

    「我来看你啊！听说你生病了，怎麽样，严不严重？」

    陶徯两只手cHa在口袋里，笑嘻嘻地仰头看他。暖h的路灯在他脸上投下一片温柔的光，模糊了面目，却挡不住眼神。

    简从舟家在三楼，他的卧室窗户正对楼下的小巷。两个人此刻的距离说近不近，说远不远，简从舟压着嗓子说话怕他听不清，可提高了声音又怕把熟睡的母亲吵醒，一GU气憋在x口忽上忽下，最後话没说上几句，倒把自己的咳嗽给憋出来了。

    「同学，你这柔弱的身子还是好好养养吧，赶紧关灯睡觉。」

    简从舟咳得满脸通红，好不容易缓过气来，一抹鼻涕又把身T探出窗外：「我身T好得很，从来不生病，这、这次就是一不留神才……反正我烧已经退了。」

    陶徯嘿嘿一笑，眼睛弯成两道亮晶晶的月牙。

    「别说我，这麽晚了你怎麽不回家睡觉？」

    陶徯嘴角的笑收了收，无所谓的说：「我白天在学校睡过了。」

    简从舟嘴角一cH0U，感觉跟这个人很难找到共同语言，「那你到别处溜达去，我要回去继续做题了。」

    「没事，你做你的题，我就站在这看着，不耽误你。」

    说完，陶徯伸出手在路灯杆上拍了两下，动作神态就彷佛睡前拍打枕头一样亲昵。然後他身T一歪，上半身松松垮垮地靠上去，双手cHa袋，两脚一前一後交错搭着，虚抬的脚尖在灯下晃荡得很有节奏感。

    等等，说站就站啊！这家伙怎麽看怎麽像小流氓啊！有这麽个社会不安定因素在窗户根下站着，谁还能好好学习啊！

    简从舟无语凝噎，抬头看了看月亮，月亮也笑眯眯地看了看他。他一弯腰钻出窗帘，连带着他的窗口一亮一暗，连带着陶徯的眼睛也一亮一暗。陶徯挥挥手赶走了耳边嗡嗡叫嚣的蚊子，又r0u了r0u眼睛，想让窗帘後的影子看得更清楚些。

    过了一会儿，昏暗的窗帘後面一阵鼓动，然後猝不及防的明亮起来。简从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扯出电线把台灯转移到狭窄的窗台上，他左手托着习题册，右手拿着笔，朝路灯下的人得意地扬了扬下巴。

    「要看就看个够，谁也别想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