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支离破碎的家人 (第1/1页)

    第五章

    常霁掰着手指头算日子，距离许莎把他介绍给池年臻还有两天。

    但如今他和池年臻已经认识了，他也及时把日记本销毁了，想必那些荒唐的事情都不会发生了。

    许莎这些天比平时更忙了些，常霁猜她在处理公司最后的工作，他想去安慰许莎没有关系的，无论如何他都会一直陪着她，几次拨打电话，都是忙音。

    下午，常霁刚想去酒吧工作，许莎推门而入，她脸色苍白，头发凌乱，她的双眼在看见常霁的一瞬间才聚上焦，她抓住常霁的肩膀，用力摇晃，质问他的语调沙哑又尖锐：

    “你为什么说不去参加高考了？为什么不去上学了？我这么含辛茹苦养育你，你现在跟我说这个？”

    常霁换位思考了一下，现在的许莎确实接受不了这件事，他没有反抗许莎的推搡，等许莎稍微冷静一点过后，他抱住了许莎。

    许莎愕然。

    “mama，”常霁看着许莎的眼睛说，“我知道现在的你很难过，我也知道公司状况出了一些问题，但是没关系的，我会一直陪着你，就像你含辛茹苦把我养大那样。”

    或许是他真挚的话语打动了许莎，许莎的表情没有刚进门时那般狰狞，她坐到了沙发上，按了按眉心，痛心疾首地说：

    “我就是感到可惜，你从小到大都这么努力，怎么说不参加高考就不参加高考了？”

    她忽然抓住常霁的手，声音又尖锐了起来：“难道，难道是因为我吗？小霁，小霁你不要这样，就算公司破产了，mama也一定会努力供你的，mama会拼劲全力为你挣到学费……从小到大你想要的什么mama没有给你送到手里？”

    是这样的，常霁在内心里默默回答，所以上一世你知道我喜欢池年臻以后就设法把我送到池年臻床上，用看似“一举两得”的方法彻底毁掉了我。

    “妈，”常霁打断她，他知道许莎现在的精神濒临崩溃，也就没有用太沉重的话语，

    “你不用为了我这样的。”

    许莎松开了攥着常霁的手，喃喃着：“我不用这样的，我不用这样的，不用……”

    这句话对她造成的打击似乎比任何一件事都大，她的身影一瞬间佝偻起来，了了白发在黑发中异常显眼，这让常霁想起，这个曾经也很漂亮的女人，如今也有四十了。

    “妈，”常霁还想说些什么，许莎推开他，直愣愣地走出了家，其间她的嘴唇一直蠕动着，默念常霁的那句话。

    常霁也很难过，但他更希望许莎能想通点，放弃她那些荒唐的想法，也不要沾上赌博。

    他摇摇晃晃地走到酒吧，叶辛野在修坏了一半的冰箱，他看见常霁，放下手里的扳手，问：

    “怎么了？”

    “啊？”常霁晃了下神，冰箱的冷气扑到他身上，把他一路上淋到的阳光吹得一干二净，常霁一下子清醒过来。

    “感觉你有点难过。”

    常霁不想让情绪影响到工作，更何况他现在还在实习期，他马上撑起一个微笑，说：“我没关系的。”

    叶辛野只觉得那个笑容难看得要命，是他见过最难看的笑容，更何况那笑容还出现在这么一个漂亮的omega上。

    他想说什么，又觉得他这种人没什么说教的资本，摆摆手叫常霁工作去了。

    偏偏今天酒吧人很少，常霁无聊，拿鸡毛掸子逗酒吧里的狸花猫。

    猫跳起来咬了他一口。

    不轻不重，只是有两点牙印，甚至连血痕都没有。叶辛野一跳三尺高，蹿到常霁面前，扶着他的手，凑近看了看，惊叫了出来。

    常霁自己都不是很在乎：“只是被咬了一下，而且猫也打过疫苗了，应该没事的……”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赶出了酒吧，叶辛野甚至把打车钱都塞给他，叫他不打完疫苗不要回来。

    常霁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他不理解叶辛野这么热心的人，上一世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他的酒吧关门得那么彻底。

    他摇摇晃晃地到达医院，排了很长的队挂号，还要排很长的队等候就诊。他坐在椅子上，发了一会呆，再回过神来，周边已经全是三三两两的人，叽叽喳喳的，有的在担忧病情，有的早已等得不耐烦抱怨医院设施的不合理。

    独自来医院的，似乎只有他一个。

    说不出来的孤独感笼罩着他，虽然上一世的经历让他对此早就习以为常，内心还是被刺痛着，胸口闷闷的，一时间有些喘不上来气。

    “五十一号，请进入就诊室。”

    没有温度的机械声把他从孤独中拉了出来。他站起身来，座位颤了一下，迅速恢复了平静。不远处的一对情侣抱着病历本依靠墙站着，他们看见常霁留下的位置稍稍心动了一下，但想到对方，又同时决定站在这里。

    常霁慢吞吞地走进诊室，在医生的指示下撩开袖子。他一向害怕打针，咬下唇紧绷着眼皮的样子让一旁的护士忍不住笑出了声。

    “别怕，很轻的。”她安抚道，随即消毒，注射，一气呵成。常霁的身体还紧绷着，护士拍了拍他，说：“还有第二针，二十四小时以后记得来。”

    常霁用棉签捂着针眼走出诊室里，好像一切都没有什么变化，他之前坐着的位置还空着，那对情侣找到了别的位置，你侬我侬的样子看上去很幸福。

    是常霁没有感受到过的幸福。

    他慢吞吞地走着，直到下楼梯时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

    奶奶。

    可是奶奶为什么在医院里？为什么坐在轮椅上？为什么看上去如此疲惫和痛苦？

    不应该是这样的。

    父亲还在时，常霁非常喜欢奶奶，也总是和奶奶一起玩。父亲死后，许莎一个人养着常霁，她常常说奶奶厌恶她，奶奶认为是她克死了常霁的父亲，还说常霁一定要和她站在同一战线上，不能再和奶奶呆在一起。

    常霁听从许莎的话和奶奶保持了距离，过去美好的回忆也因为时间的流逝变得模糊。

    可奶奶无论如何都不应该在医院里。

    “奶奶。”常霁冲到奶奶的身边，推着奶奶的护士当他是不知道哪里窜出来的疯子，想要把他赶走，而奶奶对此什么也没有说。

    “奶奶。”常霁执着地跟在奶奶身后。

    “奶奶。”

    “你不要打扰病人休息。”护士被他叫烦了，话语重了很多，心里话也下意识说了出来，

    “把老年人一个放在医院里自生自灭这么久了，现在来关心她了？怎么，着急分遗产来了？”

    常霁愕然。

    许莎不是这么说的，许莎跟他说奶奶过的是花天酒地的生活，上一世的时候许莎跟他说奶奶死于意外，常霁记得很清楚，她是这么咬牙切齿地说的：

    “那老太太死的，真是便宜她了。”

    为什么，奶奶现在又一个人呆在这里，坐在轮椅上，双眼无神，视线直接略过他，也拒绝和他说话。

    “奶奶，”常霁一遍遍说，声音颤抖起来。

    “奶奶。”

    护士推着奶奶走进了诊室，重重甩上了门，把常霁留在门外。

    常霁低头，搅着手指，不知所措。

    这一切都太陌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