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从零开始 (第1/1页)

    口是心非，人为何总是这麽做，拙劣地掩盖自己的内心，又渴望被理解

    「你没有家吗？」温翎并肩在我身旁，步伐轻盈，头总是向天微仰着。大多时候都是安静的闲逛，除了他提出问题时，我才会开口回应。

    「怎麽可能，我只是……喜欢在外面多逛一下。」如同现在，纵使这个问题刺痛着我，但看着他同样望向我的眼睛时，话语便从咽喉化为气息吐出。虽然我及时止住了後半句，但那种扼住口舌的窒息感，令我感到恐惧和困惑。

    恐惧着他与我并非同类人，困惑着他是从何处看见我的灵魂。

    「那你想回家吗？」他就好像能看见我隐藏住的内心，用他特有的口吻，使话语轻巧地拂过心头，使我为之一颤，却不致反感。

    「那你又想吗？」我遇到抗拒的问题，就会反SX的抛回。这样的习惯就是与他认识初期时养成的，但到了最後我还是对他释出自己的灵魂。

    「我想回家，梓旭陪我回去吗？」他停下脚步，在我右前方一步之遥的石砖路上，歪着头，墨发飘逸在倾斜的脸侧，和暮紫sE天景的分界线逐渐模糊。

    「好啊。」我语音未落，他就迈出了两人间相隔的一步，我感受到鞋尖被轻微的碰触，眼前浓厚的夜sE透着一GU难以捉m0的香气。

    後来我才知道，那是温翎的发香，是铃兰，就像他整个人为我带来的意义。

    他终於记起我的名字了，谢天谢地，我终於不用再一直重复苏梓旭这三个字了！

    但愿他除了记忆力不好和思维跳脱之外，没有其他毛病。

    我流畅地写下日记，心情和线格上飞扬的字T差不多，规规矩矩的，但充实着格子任何一处，不留空隙。

    看着上方没有多想就写下的两句话，我在纸面上点了点笔尖，想不出其他值得写出的事物，阖上了书页、关掉台灯，房内蓦然间陷入黑夜，我的身T也倒入被褥中，床沿爬上了皎洁的月光，此时的月相是接近圆满的盈凸月。

    我该怎麽帮他摘月亮？

    我甚至惊讶自己会记住这件事，一旦想起後，心中莫名的信念感迫使脑袋保持清醒，直到想出方法，就算是天方夜谭。

    睡意全无的夜晚，无数次的在床铺上辗转後，我开始梳理最近的生活，不可避免的都穿cHa着温翎的身影。

    尤其是今天。

    「你家里都没别人吗？」他家中的空间和我所想的一样宽敞，只是太空旷了，偌大的客厅摆放着基本的沙发桌椅，除此之外便无其他摆设装饰，单调的让人不知如何反应。

    「嗯，大部分时候就只有我一个，但是你来了。」他没有常人表现出的慌乱或客套，只是轻声地回应着我，并径直的往里走去，留下我好奇而疑惑的环视着。

    里头似乎是厨房，与客厅隔着块布帘，我清晰的听见碗盘敲击和微波炉运转的声响，他折返时看见我还呆愣地站在门口，隐约中我觉得他的眼睛闪过了什麽。

    在我想看清时，灯亮了，驱离了黑暗，也将他眼里的情绪一并带走了。

    「你真的……」他的手还停在开关前，脸上的神情和平时不太一样，宁静之下涌动着如水一般清澈的事物。

    「愿意和我做朋友吗？」他眼中又浮现出像烛火的光了。

    「我们已经是了，是朋友。」

    我说出了这句话，不再只是梦呓，而是对一个像梦中之人的温翎诉说。

    後半夜，我睡得格外深沉，再次睁眼时，月亮已经不见踪影，沉入了我的心里。

    「你的生日是什麽时候？」我难得先开了口，抱持着一种忐忑的心情，语气却如翻过书页般轻松。

    「我忘记了，好像是在春天，或者是冬天的尾巴。」温翎放下手中摆弄的落叶，叶片乾枯的褐sE下脉络分明，是从我们背靠的不知名树木落下的。现在是秋天，十一月的中段，已经进入秋冬的过渡期。

    这里是我国中毕业时搬离的旧家，还保留着原貌，除了我带着温翎初次踏入时，院子里铺天盖地的落叶以外，其他景象就跟我在此生活的十五年记忆一样，但就只剩下我，以及对那棵无名树有莫名兴趣的温翎。

    两个人，周末时不约而同的相聚，就这麽在树下消磨了好几个小时。

    「为什麽连这种事都能忘啊？你不过生日吗？」我感到诧异，将手中的书阖上，注视着他仰头向天的脸孔，他的睫毛颤动着，明净的眼扑闪着。

    「我有收过礼物，好像也吃过蛋糕，但不记得是什麽时候了……那梓旭的生日呢？」他垂下头颈，低头思索着，然後语带不确定的说着。这在常人听来或许会备感疑惑，但我的沉默中，没有任何的狐疑和猜测。

    「在夏天，但那不重要。」我也已经四年没许过愿了，蛋糕上的蜡烛图样只停留在12，永远的停在我保有最後一丝幸福的那天。

    「你收到的礼物是什麽？」我问完这一句话，迎来的是他漫长的默然。

    「你总不会连这都忘了吧。」

    「星星。」他猛然地与我四目相交，眼睛微微瞪大，好似想起了一个重要却遗忘多时的记忆。

    「我收到了星星，装在一个罐子里，在晚上会发光。」就像怕记忆下一秒又会被抹除，他急切而欣喜的说着，脸上带着笑，皮肤透着激动的红晕。

    「那是谁送你的？」

    「我……记不清楚。」他就如触及到了深埋的秘密，忽然噎住口舌，艰难地想挤出记忆的只字片语，却是徒劳无功。

    「没事啦，我也把生日忘得差不多了。」他耷拉着肩颈，耗尽了气力的背靠树g，JiNg神彷佛也随秋日离去。我静观此景，却又一次打破了寂寥。

    「我最後收到的礼物是一本日记，现在还有多少人会写日记啊……」嘲弄的外壳包裹住剥落的内心，即使我从未丢弃它，也不愿放手。

    「想不起来也没关系，会忘掉的东西都不重要。」我甚少以决断的语气来应付事情，但在与温翎相处中，我打破了许多原则，或者说处世的外皮，所以逐渐地不再在意、不再遮掩。

    我多想忘记这一切。

    我想将过去称得上美好的记忆全数剪辑、连接，转录成一个重复播放的录像带，然後把自己归零，丢进影像中，无限循环着。那怕就只有几个画面，那怕我终有一天会醒悟，但我更不想活在现实、不想踯躅独行、不想被抛下。

    也许我此时看向温翎的眼神中，正是因一无所知而产生的羡慕，逐渐沉浸在他的梦幻和破碎。

    一无所知，指的是我，苏梓旭，一个自作聪明又懵懂无知的灵魂。

    「但我想跟你说，如果我记起来的话，梓旭可以听我说吗？」他在我沉入心绪时，轻声地唤回我涣散而专注的神智，声音柔缓，就如船舟轻柔驶过河面的水声，令我优游其中。

    「好啊。」我的声音随之缓和，连自己都不禁安定下来。

    「我们是朋友嘛。」也许他能看见我眼中零星的光，就算是从他的眼睛反S而来的。

    找到一个能够碰触到自己灵魂的人，还需要再假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