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成名遂 (第1/1页)

    苗疆动荡了一年多的局势总算有了定局——无论是铁军卫还是北竞王一脉、其他部族、朝臣、各方势力都在等这个定局。

    北竞王会是个很好的君王，他能忍善思，对部下也很宽怀，有耐心、有隐忍、也有野心，尤其是在该做什么的时候，他也不会错失时机。

    开国帝王往往能引领一代盛世，白手起家的过程漫长且充满考验，足以锻炼出明君圣主的种种资质。而北竞王已经在一年多里清楚地展示了他拥有的种种圣主之姿，他还打败了最有王权资格的撼天阙。

    天亮时，出现在众人面前的不是竞日孤鸣，而是苍越孤鸣，这就很让人吃惊了。不论如何让人惊愕，苍越孤鸣如今是王室唯一能继承王位，平定动乱的王族，也是留给人们的唯一选择。

    苗王宫收拾干净了，苗王登基的典礼很顺利，苍越孤鸣很快安排最信任的王族亲卫寻找之前救过他的雨音霜和风间始。中原还在乱局之中，万里边城之外魔族还在环绕，铁军卫已经采取行动。

    一卷书册放在桌案上，红烛迷离的烧着，滋滋的轻响声中，淡淡的白雾里，年轻的苗王翻完了最后一页——关于夜族一案的全部记录。

    当初铁军卫领命采取了行动，并没有报告还有谁如何逃脱，此事应当另有内情。苍越孤鸣慢慢摩挲书册的封面，视线移到另一处记录的卷轴上。

    任波罕·凝真。

    当年曾经登记在册的一誓龙黥的王族死士的名字，下面就是一个相似的名字：任波罕·榕烨。

    苍越孤鸣凝视那个人过去的名字，任波罕，任寒波，凝真。如果他对过去多少残留一些印象，也许凝真早就装不下去了，用这样的名字接近他，凝真那时候是否，也在等他看破虚伪的假象呢。

    烛火飘摇之间，岁无偿和叉猡都回来了。

    “山崖下果真无人？”

    叉猡不言语，岁无偿接过了话：“是，山崖下没有任寒波的尸体，倒是有些脚印，还有些火堆痕迹。”

    苍越孤鸣不由浮起笑容，彻底松了口气：“还有一事……”

    这时候，慕容宁正在中原战场附近徘徊，以他的本意是想要找寻一个足够可靠的管家，但此事倒不必急于一时，眼看魔害扩大，他又接到了家中传信，在要不要回去之间徘徊了一阵子。

    苗疆战局初定，海境现世，洪流汇聚之势初现，慕容宁到底放不下家中种种，决定返程回去。在这途中，遇上了任寒波就是另一桩奇事了——任寒波虽然神智丧失，头发雪白，一看就是走火入魔流落至此，但别人若不招惹他，他也不去主动招惹别人。

    慕容宁遇上他，心里就有了一个摇摇摆摆的嫩芽，很想看看这人走火入魔之后要去哪里。也是慕容宁有这份闲心，管了这个闲事，一路上洋洋洒洒流传起任寒波身怀宝藏之秘，说得有眉有眼，说任寒波在中原王朝破灭之时就中途劫走了王室秘宝，用这份秘宝才有了偌大家业，如今是倾国之富了。

    慕容宁一站出来，这流言瞬间又变了调，捡便宜人人喜欢，为了便宜搭上了性命，可就不值得了。

    鸩罂粟开了些药，等到任寒波醒过来，身体已经很明显遮不住异样了。慕容宁接到了三四封家书，微微一笑，鸩罂粟本来怀疑过他，但很快又摇了摇头，等到任寒波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跟慕容宁走。

    “我不能生在鸩罂粟那里。”任寒波拆了一只鸡腿，吃的很慢条斯理：“这孩子要是保不住，他能记一辈子。”

    慕容宁展开扇子，又合拢了，道：“任先生心胸开阔。”任寒波一听就笑了：“倒也不至于，这孩子要是留不住，我心里也有准备，不会如何。”

    “留住了，又当如何？”

    任寒波一怔，微微一笑：“收留我绝非一笔坏生意。”他毫不吝惜展示自己的价值，比起他的古怪，他的价值压倒性的胜过一切不利因素，慕容十三爷身上吃喝用度，养家养护卫，多少管家都不多，不过，还有一桩生意他可以谈：“若是十三爷不吝关切，还有一件事，望您考虑一二。”

    “哦？”

    任寒波放下鸡骨头，喝了口水，如今他酒不能沾，茶也不行，只能喝水，慕容宁意态闲雅，很是轻松，没想到任寒波放下杯子，凝视了一会儿，吊足了胃口，幽幽的说：“若这个孩子保住了，又是女孩儿，不知十三爷能否送她一物？”

    慕容宁心里隐约有了一二猜测，女孩儿，要什么是保障，自然是姓氏门户。

    果然，任寒波说：“收她做个干女儿，护她十几年。纵然我死了，也感念慕容府之恩。”他提起这个，自然是担心熬不过生产之事，而让慕容宁帮忙，他也打算做出实际意义上的弥补。

    慕容宁摇了摇头，道：“任先生，此事慎言。”他拒绝的很温和，但不留余地，这不是轻易能谈起的事。

    任寒波叹了口气，退而求其次：“是我唐突了，十三爷，若是慕容府能庇护一二，任某当感激涕零，倾尽所有报答大恩。”

    慕容宁一下子合拢了扇子，忽然浮起笑容。

    这明亮的笑容之下，任寒波有些提防起来。此处正是渡口的客栈，来往不少，任寒波为了避人耳目，换了一身女子的衣衫装饰，他原本就十分好看，如今平添苍白，在慕容宁身边落座，越发像是夫妻同行。

    慕容宁缓缓道：“宁倒是有一个提议。”

    这一年的夏天，任寒波在天剑慕容府住下不久，慕容宁就多了一个女儿。

    这女孩儿一生下来就唧唧哭了几声，任寒波没死在生产之时，连他自己也很诧异。不仅如此，白发之中，又生出了几缕青丝，慕容宁抱着女孩儿哄了一会儿，抱给他看。

    “夫人，这孩子还没起名。”慕容宁拍了拍襁褓，是个女孩儿，皱巴巴的皮肤，任寒波靠在枕头上，嘴唇都是白的，一点力气也没有，唯独目光还能扫过去，落在孩子身上。

    十三爷回府带了如夫人，如夫人是妾位，为此十三爷被大爷骂了一顿。不为其他，就为了如夫人怀了孕，也不该让人委屈嫁作妾室。江湖人家，又退隐了，讲究那么多门当户对没意义。

    慕容宁有自己的说辞。

    他要为将来留下余地，如果有一天如夫人走了，那就走了，不是什么需要深究的大事。

    另一方面，如果任寒波不打算走，要让这个人死心塌地，可以交托，就必须如同许久之前他们见面时所提及的那般，天剑慕容府必须是家，而非简单的屈身之所。

    “十三爷起吧，”任寒波也希望这个孩子多一些慕容府的牵绊，慕容宁好像早就在等这个机会，眉尖一挑：“你觉得……慕容凝霜如何？”

    任寒波想了一会儿，回过神来，松了口气：“名字很好。慕容凝霜。”

    “胜雪，凝霜，”慕容宁是从小侄子那里得来的灵感，胜雪还在外面，还没见过这个孩子，任寒波松了口气，刚要躺下去，就听外面人说：“十三爷，夫人，大爷出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