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手表和山楂片 (第1/1页)

    薛北瑭第四章

    稻谷村有一座山，不高，穿梭着兔子之类的小野兽，村里人要是运气好，能抓一只打打牙祭。

    薛北瑭馋得厉害，他感觉好久没吃上rou了，躺在草地上跟季之高抱怨。

    这个年代，尤其在农村，rou是个稀罕玩意，养了鸡鸭也不是用来吃，而是用来换钱。

    季之高看他苦着脸，问他，要不要一起去后山抓兔子。

    薛北瑭道:“抓不到的，兔子聪明得很。”

    季之高拉着薛北瑭往后山跑。

    挖坑做了个简易的陷阱，与薛北瑭找了个隐秘的角落躲着。

    不知道等了多久，两人靠在一起，起初还讲讲话，后来就听鸟鸣听风声，薛北瑭睡着了。

    季之高歪了身子，让薛北瑭更舒展地靠在他身上。

    看着远处的陷阱，没有兔子进来。

    其实很蠢的，这么浅的陷阱，兔子哪怕掉进去，也能蹦出来，两人布置的时候，一点也没反应过来。

    等薛北瑭醒了，擦擦下巴，“我没流口水吧。”

    “没，”季之高还不甘心，“这里有没有果树，摘点果子吧。”

    “有，但秋天，应该已经枯了。”

    薛北瑭拉着他往回走，“天快黑了，回家吧。”

    路上遇到村里人，目光在他们两个之间逡巡，“北瑭啊，怎么从这条路走，干嘛去了？”

    “他没去过后山，我带他逛了逛。”

    “好，快回去吧，注意路别摔了。”

    “明儿见伯伯。”

    第二天薛北瑭去知青院，察觉到里面怪异的安静。季之高告诉他，他们屋一个男知青的手表找不到了，大家都不知道被谁拿了。

    “听说是他父亲送的生日礼物，挺贵的。”

    “啊，到处都找了吗？会不会在哪个角落没看到。”

    “到处都找了，翻了个底朝天也没看见。”

    季之高领着他进屋，两人打算一块儿看书的。跟丢表的知青关系好的另一个知青，叫陈革，看到薛北瑭很顺当地进来，季之高拉了个凳子给他坐。

    陈革不阴不阳的，“能进这屋子的又不止我们几个。”

    薛北瑭喝水的动作一顿，季之高看了陈革一眼。

    书没看几页，薛北瑭当然知道陈革在暗示什么，找了个借口就出去了。

    季之高在后面追上他，“不看书了吗？”

    走到大树底下，薛北瑭停住脚步，“我没拿他手表。”

    “你当然没拿，你只要来我们屋，都跟我在一块儿。”

    “算了，你回去吧，我以后不来就是了。”

    “我真的相信你，干嘛啊，又不是我说你的。”

    季之高把薛北瑭送回家，回屋就听到陈革在跟李天程分析手表被薛北瑭拿走的多种可能。

    他推开门，不耐地开口，“别胡说，薛北瑭根本不可能拿你手表。”

    “怎么不可能，穷山恶水出刁民，他就是个小偷。”

    “你这话敢当着别人面说吗？”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薛北瑭穿一条裤子，当然包庇他。”

    季之高不想把关系闹得太僵，他毕竟要在知青点和这群人生活。

    李天程拦住陈革，“应该不是薛北瑭，他看着不是偷别人东西的人。算了，一块手表，丢就丢了吧，也怪我自己粗心。”

    之后几天，薛北瑭都没去知青点找季之高。季之高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和他说话，“不是说一起做风筝吗？”

    “你自己做吧。”

    季之高看他神情恹恹，语气也冷了下来，“行，我自己做。”

    最后还是薛北瑭先挨不住，主动找季之高结束了这场莫名其妙的冷战。

    季之高问他，“陈革说你拿李天程的手表，又不是我，你朝我撒气干什么。”

    “我在气头上，控制不住脾气。”

    季之高叫他收敛一下，又道:“李天程那块表找到了，掉柜子缝隙里他没看到。”

    薛北瑭这才松一口气。

    季之高看他埋着头在膝盖里，发顶乌黑，忍不住问他，“大队说明天带知青去镇上买物资，你有没有要带的。”

    “不用，过几天叫我哥和小兜帮我带。”

    “你为什么不去镇上？”

    “太远了，我小时候坐那个车晕过一次，我娘就不让我坐了，”

    “晕？”

    “嗯，晕完就哇哇吐，把我娘吓坏了。”

    “你都长这么大，应该不会再晕了。”

    “不知道，再说吧。”

    季之高没再问，跟他一起躺到青草地上，薛北瑭侧过身看他，“你给我讲讲你在城里的事吧？”

    季之高挑拣了些比较快乐的事讲给他听。

    其实他在城里的生活，远没有在乡下自在。住在伯父伯母家，他是个外人，伯父有子女要养，一家人窝在单位发的两居室，挤得挪不开脚。

    但或许是虚荣心作祟，他不想让薛北瑭知道那么多自卑又不堪的过去。

    薛北瑭不自觉向他靠近，“城里到底是什么样的，很大吗？是不是有很多楼房，很多汽车，还有餐馆，商场。”

    “差不多，但也没那么繁华，等以后，我们一起去城里看看。”

    “真的吗？”薛北瑭翻了个身趴着，看向他，“你是不是很想回城里去。”

    “还好吧，没那么想。”

    薛北瑭点点头，又换了个姿势躺下。

    薛家的餐桌上，薛南屋听说了薛北瑭和季之高走得近的事迹，忍不住提醒他，“他是个知青，不属于这里，一有机会他就会走的。”

    “不会，他说他不想回城。”

    “他是这么跟你说的？”

    “差不多一个意思。”

    薛母把碗放下，“他还是个男人，娘接受不了你跟他在一起。”

    薛北瑭无所谓，“娘，哥，我又没说要和他结婚，他又不喜欢我。”

    “喜欢你也不行，你别剃头挑子一头热。”

    薛北瑭其实没想过结婚，双性人稀少，隐隐有点异类的意思，毕竟建国才把双性人列为第三性别，他又有个夜盲症的毛病，这辈子祸害谁也不好。

    等爹娘百年，他就在家附近垒个房，种几块地，养活自己不成问题。

    季之高在屋里看书，屋外有人叫他，“季同志在吗？”

    是个女声，知青佟有薇。

    佟有薇对季之高一直有很明显的好感，大家都看出来了。

    季之高推门出去，没关门，和她站在院子里讲话。

    “有事吗？”

    “我听说你买了很多书，想找你借一本看，我可以拿东西换。”

    “可以，你用什么换？”

    “一袋山楂片，成吗？”

    “成。”

    第二天，在地里休息的时候，季之高把山楂片递给薛北瑭，“吃不吃？”

    “这什么？”

    “山楂片，我拿书跟人换的。”

    “什么书啊，我看过了吗？”

    “看过了。”

    佟有薇走过来，看到薛北瑭捏着山楂片在吃，笑了笑，顺势跟季之高讨论书里的内容。

    薛北瑭转过去，喝了几口水把嘴巴里又甜又酸的味道冲掉。

    佟有薇走了，薛北瑭问季之高，“跟她换的山楂片吗？”

    “嗯，好不好吃。”

    “不好吃，以后别换了。”

    季之高看着他，薛北瑭耐不住，更靠近他坐，手虚虚搭在他手上，“就是不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