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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么事吗？”

    “......元旦你放假吗？”

    “不放。”程觉抓住她的尾音，回答得丝滑顺畅。

    程芸滞住几秒，说道：“元旦你回来看看吧。”

    回去干什么？程觉心里奇怪，程芸好像怕他拒绝，补充道：“有重要的事和你说。”

    “好。”程觉原本想说会不会买不到高铁票？又想起来这里离程芸家很近，就在临市，班车就能到。

    而且程芸都这么说了，他有什么拒绝的理由呢？

    “需要我去车站接你吗？”程芸问。

    “不用。”

    挂了电话，程觉网购了一张元旦的车票，想起来还得和店长请假，于是又给店长打了个电话，对方显然十分不满，说自己都已经排好班了，现在又有差池，程觉解释说家突然有急事，不得不回去。

    “请假可以，假期时间的工资和奖金可就没有了......这么晚还打电话，真是......”

    店长唠叨了半天，最终放过了他。

    通话结束，窗外的杂声似乎小了下来，马路上偶然有汽车飞驰而过的轰响，室内封闭的夜晚静谧无声。

    程觉把蛋糕店店员特意给他的星形蜡烛插在蛋糕中央，点燃，白色的火焰在灯光下依旧醒目，半透明的紫色糖片泛着幽光，烛火很快被程觉吹灭了。他不打算许愿，许愿是对未来的祈愿或是对珍重之人的祝福，可是他还没有从过去的泥潭里挣扎出来，他珍重的人也不需要他的祈福。

    手机“叮咚”一声，他拿起来查看信息，发件人是一串陌生号码：我是香港富豪许xx的妻子，由于许xx没有生育能力，我们夫妻二人多年求子未果，现在大陆寻找一适龄男子......若成功怀孕，必有重谢！

    程觉从前没有收到过这种深夜诈骗短信，低俗拙劣的内容让他觉得搞笑。他把信息送进垃圾箱，回到主页，发觉现在已经是凌晨12:15。

    他还没来得及吃蛋糕，可现在是李明绪的生日。

    为了不浪费，程觉还是认命地把蛋糕吃完了，只是心中酸涩，尝不出榛果焦糖的醇香和巧克力奶油的甜。

    “喂！明绪，找到人了。”十一月中，陆弛给李明绪汇报消息。

    李明绪正在某市出差，这里的土地开发资格出了问题，需要他过来和负责人商谈，他刚刚下飞机就接到了电话，周边都是随行的工作人员。

    “晚上再说。”

    “行。”

    应酬完，李明绪回到酒店，有些燥热地松开领带，他双目干涩，走到浴室洗了把脸，视线逐渐清晰。

    接着他拨出了陆弛的号码。

    “陆弛，他人在哪？”

    “在一家便利店打工呢，待会我把地址发给你......哎呀，他怎么混的这么惨？你也不对人家好点？”

    这两个月李明绪不时向陆弛询问程觉的消息，起初他还会质疑李明绪是不是真的要离婚，直到李明绪直截了当地告诉他“当然，我要把程觉带出国”，他才最终接受了李明绪疯了的事实，至于李明绪为什么这么一往情深，不干他的事。

    “等我把工作忙完，就去找他。”

    “你说你待在国内多好啊，你们公司主要还是以国内市场为重吧？干嘛非得带人家去国外啊？”

    李明绪面不改色地回答：“去工作。”

    “……行吧，反正哪都能聚。”

    “你帮我看着他，有什么事通知我。”

    陆弛笑道：“我感觉自己像是在做私家侦探。”

    “我看你挺有潜力，可以开一个事务所试试。”

    “去你的......”

    李明绪挂了电话，坐在沙发上，存下陆弛发过来的电话号码，他想听程觉的声音，却害怕程觉知道自己被找到，像受惊的小白鼠一样偷偷逃走。

    大学时他找遍了s市，也没有发现程觉身影。程觉缩在他怀里泪流满面的样子，那些热烈的、讨好的告白，还有仿佛只有照映他才能拨云见日的眼神......这些具象如狂风压境，一遍一遍碾过他的脑海。这么依赖他的人，说放弃就放弃了？还是说这只是程觉给他制造的“没了你我就活不了”的假象？实际上他早就被遗忘了？他不死心，结果被父亲发现，限制了他的活动范围，逼着他出国。最后他妥协了，他克制不住地恨，恨程觉背叛他、抛弃他，可是时间太漫长，相守的承诺、起起伏伏的情绪、过往的一切仿佛都被时间的风沙侵蚀，永不见天日。他不愿再回头，读书、谈恋爱、结婚生子、工作，生命好像冲刺的赛道，容不得他停歇。可笑的是，父兄和他说“你长大了，成熟了”。

    这就是成熟吗？

    如果是的话，他反感这种成熟。零碎记忆在排斥的情绪里滋生，风沙之下，那个人的面容终究会清晰浮现在他的眼前。他不能再让程觉离开了。

    二十六岁生日那天，李明绪难得有空回家，客厅空荡，餐桌上堆满了亲戚朋友、商业伙伴送来的礼物。方黎的父母带着李然然给他发视频，李然然扎了两个小辫，抱着平板，嘟起小嘴说胡话，她奶声奶气的，闹了一阵，乖乖地说：“爸爸，生日快乐！”

    “然然真乖！”李则诚和李俨不住地夸赞。

    李明绪说道：“谢谢然然。”

    “你都不来陪我～”

    “我过生日，不应该是你来陪我吗？”李明绪哄道。这是他的女儿，他怎么会不喜欢呢？

    “那我飞过来！”

    “好啊。”李明绪用手摆出飞鸟的样子，把小姑娘笑得小辫子乱颤。

    逗了一会，李然然被抱去睡觉了，两家人又谈了点正事，直到深夜才结束。

    李明绪洗了个澡躺上床，手机里最新的一条消息是方黎发来的：HAPPYBIRTHDAY！MYDEAR！配图是她和朋友坐在公寓顶楼喝酒。

    他回复：谢谢。

    方黎：收到我的礼物了吗？

    李明绪压根没看那一堆礼物，他答道：收到了，我很喜欢。

    方黎：我根本没送，你喜欢什么呀？

    ......

    李明绪：你联系然然了吗？

    方黎：当然，她也是我的宝贝女儿。

    聊了一会，李明绪发现时间已过12:00。

    是不是昨天没有联系程觉，他生气了？李明绪知道不是，程觉还没有原谅自己。

    他有点失落，重逢的第一个生日，没有等到哥哥祝福他“生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