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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次见到方子穆，是在x大校外的一家面馆。

    当时大雪初晴，云开雪霁，路边的枯枝和常绿灌木皆银装素裹，程觉如同冬眠的熊，在小出租屋里赖了两个月，美其名曰“天寒地冻，不宜外出”，然而最终还是被口味千篇一律的外卖和泡面腻得难以忍受，憋不住跑出来觅食。

    冬日暖阳胸怀广博，仿佛是金色的密语，低声劝说冷空气对行人温柔以待，于是程觉能够镇定自若地走在已经清理过的道路上。

    他发现一家新开业的面馆，各式各样的菜品图片被打印出来，经过简单排列，贴在室内的墙面上，整体装修看起来粗糙却整洁。程觉站在门口打量了一会，确认墙上那些是老板的成品图而非随意搜来诈骗消费者的网图，便朝着招呼他的老板娘点了点头。

    “我要一份rou蛋炒面，再拿瓶豆奶。”

    “诶！好嘞！稍等啊！”

    程觉起得很早，来时路上行人稀疏，此时面馆里也光景萧条，只有他一个客人。室内的布局十分草率，厨房用水泥台子围起来，贴上白色的瓷砖，上半部分是推拉玻璃窗，面向桌椅板凳开了一个口方便出餐，灶台的景象一览无余。或许是没睡够，他靠在椅背上，盯着后厨的老板颠勺，灶火旺盛地燃烧，锅勺刮擦敲击的声响和火焰的轰鸣经久不绝，如同在向顾客保证，这份炒面包您满意！程觉发了会呆，盯着墙上的卫生评估显示是“c”，边上还挂了一个牌子，上书“明厨亮灶”……

    “……你的面。”老板娘恭恭敬敬地把面端过来，还给他捎上一瓶开盖带吸管的豆奶，因为上了年纪，笑起来显得慈祥和蔼，程觉对此很有好感。

    程觉身体向后靠，方便老板娘动作，问道：“谢谢……这家店是最近刚开吗？”

    “哎呦，已经开了几个月了……”

    “我之前没来过。”

    老板娘笑着说：“小伙子，你不怎么出门吧？咱们店在这一块还挺受欢迎的，那些大学生都爱来呢！就是现在时间太早，昨晚又下雪，年轻人嘛，都不爱早起，何况天这么冷呢？”她又好奇地问道：“你也是大学生吗？”

    程觉连忙摆手：“不是不是，我哪能是大学生啊，哈哈，我都快三十了。”

    “真看不出来……你长得也太年轻了。”老板娘认真打量他的脸，因为意图直白，程觉并不讨厌，他打开一次性筷子，打趣道：“人没烦恼老得慢，我看着您也挺年轻，您有四十吗？”

    老板娘哈哈大笑：“我都五十了！”

    “您还说我呢……”

    程觉和老板娘互相恭维了好一会，老板娘怕面坨了，让他赶紧吃，才离开去招呼其他客人。

    顾客渐渐多起来，程觉吃得专注，他饿了许久，不知道是老板手艺太好还是他饥不择食，这份炒面简直是人间美味。

    “叔——老样子！牛rou汤面！”

    “好嘞！”

    来人声音洪亮，语气松弛自然，仿佛刚放学的少年回到自己家，扔下书包上让亲妈赶紧开饭。

    “饿死我了！”

    身侧桌椅拉扯碰撞的声音响起，程觉下意识地扭头去看，一个身材颀长，穿着黑色运动套装的金发少年正支着胳膊玩手机，像是在回复信息。他的发色即使在海纳百川的大学也分外醒目，何况他的皮肤白皙细腻，丰颊长眉，唇红齿白，透露出浓重的少年英气，和夸张的发色极为适配。饱满的耳垂上装饰着一个小小的钻石耳钉，因为气质出众，也不显得庸俗违和。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程觉意识到自己行为冒犯，赶紧埋头专心吃饭。

    少年似乎是发现了有人盯着自己看，放下手机后，目光停留在程觉身上，程觉颇感歉疚，冲少年点头微笑道：“不好意思，冒犯到你了。”

    “没关系。”少年咧开嘴，像是在证明他的善意友好。

    周围的顾客大多是大妈大爷级别，只有几个年轻人稀稀拉拉地分布在各个角落，那个少年忽然端着他的牛rou面坐到程觉身边。

    “同学，你也起的那么早？”

    程觉没有否认这个称呼，毕竟他们只是萍水相逢。

    “是啊。”

    “我原来没想起那么早，可昨晚训练太累了，我一躺上床就饿得要命，过了门禁时间出不来，宿舍里又没囤点什么东西，我都怕我活不到早上……”

    “我是昨晚没吃晚饭，太饿了就提早出门吃早饭来了。”

    少年耐心等待了一会，发觉程觉没有要自我介绍的意思，便主动道：“同学，我叫方子穆，你叫什么名字？”

    程觉愣了愣，心道其实没有必要知道姓名吧？但见方子穆一脸的坦诚，他不愿意驳了对方的好意。

    “我叫程觉。”

    方子穆又兴致勃勃地和程觉说了些训练的事，原来他是体育生，十八岁，去年夏天才入学。程觉看了他一眼，果然是大学新生，说起话来中气十足，目光炯炯仿佛长存不灭之火。

    程觉生性寡言少语，可并不反感与其他人主动要和他聊天，甚至对自来熟、一说起话来滔滔不绝的人颇有好感，他不需要发表自己的观点，只需要静静地听，便能获得社交的愉悦感。早餐时间能和清纯男大学生一起度过着实是一件美事。

    喝完最后一口豆奶，程觉胃里发涨，他的饭量其实并不小，只是生活不规律，常常饥饱不定，有时候饿的久了，吃饱喝足反倒有点难受。他起身和方子穆道别，方子穆点开微信扫描，对他说：“程觉，咱们加个微信吧？”

    “不……”程觉想要推脱，方子穆抿着嘴问他：“为什么不行？咱们不是挺聊的来的吗？”

    不是一直是你在说吗？程觉心里好笑，可他拒绝不了方子穆，这个男孩说话的时候总有一种不容置喙的强硬，语气却显得幼稚。这种爽朗直率的性格总能让程觉轻易丢盔卸甲。

    “好吧。”他把二维码点出来，方子穆扫过之后看他的名片。

    “哈哈，程觉！你怎么微信id就叫gjue呀？”

    “有什么不合适吗？我想不出来叫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你快通过！”

    程觉接受他的好友请求，方子穆的头像是一个足球运动员，对于程觉这种只认识梅西和罗纳尔多的人来说十分陌生；微信名是一串英文或者其他外文的单词，程觉大专都没认真上，毕业了也从不学习，纯属文化沙漠，自然也不知其意。

    “promessadelfiamma，这是意大利语，火焰的誓言，嘿嘿，我装逼呢。”

    程觉哭笑不得：“确实和你很配。”

    “你可不能把我删了！”

    “好，不会删的。”

    回到家程觉还在疑惑这小孩干什么要加他好友，自己活了28年，疏于运动，生活紊乱。整个人蔫不拉几的，和方子穆那种身强体壮的大学生能有什么共同话题？算了，让他在列表里躺尸吧。

    过了一会，方子穆发来一条信息:我看看你有没有把我删掉。

    大概五秒之后又发了一条：哈哈，太好了，你没删。然后程觉收到了一个礼花的表情。

    程觉对着屏幕发笑。什么意思？他越想越不对劲。

    接下来几天，方子穆锲而不舍地和程觉聊天，好像把他的聊天框当成了朋友圈，告诉程觉自己起床了、在上课、抱怨老师讲课太无聊、还有自己训练累死了。程觉很少回复，偶尔礼貌性的发出几个“嗯”、“哦”，他后知后觉，方子穆是不是同性恋，想跟自己撩sao呢？他自认为没什么人格魅力，何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