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1/1页)

    都是拔尖儿的行业，对彼此都有些好奇。

    「做律师怕是常得罪人吧，走路上没被打过？」

    明琛是半开玩笑，纪项秋还真点了点头，右手袖子挽了起来，臂上带疤。

    「这只手断过。」

    也是好几年前的事了。纪项秋刑案居多，危险也就相对多了点。

    当时正在办一个大案，涉黑，他走路上就被一夥人拖入小巷子。要不是他平时锻链规律，T格好，撂倒了几个，撑来了路人报警，怕是不只断一只手。

    就是那个案子奠定了纪项秋如今的地位。不过此时提起，他倒也未有得意之sE，轻描淡写地像在讲一个平淡往事。

    现在他有意减少接案数，重质不重量，偶尔上个谈话X节目或讲座，倒还算是清闲。

    「明医师呢？相较之下该b律师讨喜多了，大概也没谁舍得打。」

    「哪儿的话。」明琛被他的话逗笑，说：「打是没遇过，但医闹也不少。医得好他们把你当菩萨，医不好就什麽都能找碴。说你没技术，没医德，说你年轻，不靠谱。」

    吧台对面的调酒师炫技炫得特别卖力，酒杯和酒瓶不停在手中翻转，一下焰火燃烧，一下乾冰冒烟，配上sE彩鲜YAn的酒种，让人眼花撩乱。明琛颇觉有趣地看着。

    纪项秋看了他一眼，问：「明医师第一次来这儿？」

    明琛「嗯」了一声，目光没有挪开，说：「这里远。」

    他看得目不转睛，冷淡的气质稍稍退去，显得有点可Ai。

    纪项秋莞尔，问道：「好奇问问，明医师今年多大岁数？」

    明琛停顿，还计算了一下：「二十八。」也许是感觉到纪项秋的惊讶，他解释道：「国中小跳过级。」

    「不愧是医师，从小就那麽优秀。」

    纪项秋是诚心地称赞。聪明的孩子不稀奇，但在小小年纪就能沉下心来苦念跳级，却非常难得。

    明琛嘴角的微笑却带了点讽意，说：「没什麽优不优秀的。家里穷，都只是被迫。」

    这个回答不够圆滑，是会让人难以接话的语句。

    明琛长着一张二十岁的脸，言行却一直是超龄的圆融老成，因此纪项秋有点意外。却也没有僵住，而是语气特别自然地问：「你心情不好？」

    对着初认识的人问心事那就太深入了，可也许是纪项秋的声音太过沉稳温柔，又或许是酒JiNg的关系，明琛倒也不觉得唐突，反倒是心里一酸，喘了口气才缓下来。

    然而一团糟的生活又哪是几句话能简单说尽？

    「没什麽，」最终他只是笑了笑，说：「只是太累了。」

    「纪老师！」

    一个开朗的声音从背後响起，就见一个青年扑到了纪项秋背上，大咧咧道：「纪老师不能只顾着跟朋友聊啊，今天不是带我们来庆祝的吗？」

    後面还有几个年轻人也走过来，跟着附和：「对啊对啊，来一起坐啊！介绍一下就都认识啦──」

    纪项秋工作时要求高，偶尔严厉，也会骂人，但工作以外倒没什麽架子，小律师们都颇亲近他。

    他们以为纪项秋巧遇朋友要聊几句，便也没来打扰，哪知这俩聊了一小时还没完，根本把他们放生。

    纪项秋一脸嫌弃地拍掉挂在自己背上的人，像在拍灰尘。说：「别闹。」

    大夥儿喝了点酒，显然都在兴头上。明琛看着他们嘻笑玩闹，还没说什麽，就感觉手机振了起来。

    萤幕显示好友的名字：苏璟玉。他见纪项秋在跟小律师们说话，便自顾自接起。

    喂？明琛？你在哪里？

    苏璟玉的语气很急，明琛一听就感觉不妙：「怎麽了？」

    你meimei……你meimei下午又进去了，急刀，我那时候打你电话没接，你今天不在医院吗？

    酒JiNg加成了脑海的空白，明琛下意识站起，恍惚的目光惯X黏在纪项秋这夥人身上。

    现在刚稳定下来，还在恢复室，你……苏璟玉迟疑了一下。你要过来吗？

    我不要他来！

    明琛还没回答，一个尖锐的nV声便从话筒外响起，接着是一连串乒乒乓乓的声响，像是有人剧烈挣扎、有什麽东西翻倒，夹杂着安抚声与医护人员的指令声。

    明琛空着的一手按在桌边，指尖不自觉蜷起。手机那头传来的混乱与眼前这儿欢快的嬉闹交错在一起，显得冲突而荒诞。

    他喝了太多酒，以至於面前的画面好像不太连贯，幻灯片似的，一帧闪过一帧。他的视线轻飘飘扫过面前一个个笑容，绕了一圈最後不知怎地就落在纪项秋的腕表上──他认得这个牌子，一只手表就近百万。

    一切总是那麽的恰巧。

    恰巧的嘲讽。

    明琛，抱歉，她刚好醒来……苏璟玉百忙之中终於回了话。我今天值班，帮你顾着，没事儿，别担心，你就……就先别过来了。

    明琛有点想不起自己回了什麽，可能是「知道了」或者是「谢谢」。

    电话掐断。

    四周不知何时已回归安静，他呆站了几秒才发现那些小律师已经被打发回去，黏在手表上的视线一拔开，就对上了纪项秋的双眼。

    纪项秋正凝望着他。

    那目光很专注，深邃，像是把他整个人洞穿。也许那就是律师的目光。明琛一时竟无法坦然与之对视。

    他转开视线，缓了几秒，才撑出一个笑，开口道：「我有点事，先走了。」

    纪项秋点头，说：「再坐会儿，帮你叫代驾。」低头找出手机按了几下，又问：「你还好吗？」

    明琛整个人突然被一种怪异的情绪支配，喉咙梗着，身T僵着，不太确定自己是否红了眼眶，反正纪项秋没有看他──连「没有看他」这个动作都显得那麽得T──不像他，一路的挣扎打滚，混得狼狈难堪，一身是泥。

    他忽然笑了出来。

    那一贯冷漠的容颜，笑开便如冰雪消融後绽放的花，令人为之惊YAn。

    「不好又怎麽办，你要安慰我吗？也可以啊。」

    他俯下身来，嘴唇几乎贴着纪项秋的耳畔，带着一种恶意的缱绻：「反正你不是本来就想泡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