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徒弟吃个饭 (第1/1页)

    上峰的辛未长老跟断虹峰的狂剑长老打起来的事情，不消一顿饭的功夫，就传遍了整个玄一宗。玄一宗近百年来，各峰团结友爱，这还是第一次长老间动武。据说掌门方知悲都已经到现场阻拦了。

    叶谨没参与讨论。前些日子，这些外门弟子就好几次想拉他说话，叶谨都没理。原因无他，也就是对于吃饭的时候谈话有恐惧感，会让他想起以前的时光。

    这次，消息传来，叶谨还是吃自己的饭，喝自己的汤，并不在乎。

    他一开始确实是很疑惑的。

    原本吧，在叶谨看来，方山得知这件事，要么不管不顾，就像前世那样放任自流；要么把自己训一顿，树立一下师尊的威严。

    结果方山全都没做。他前脚离开上峰吃饭，后脚方山就剑挑断虹峰。

    在逐渐喧闹起来的食堂里，叶谨强大的神识也为他捕捉了最新的消息。外门弟子虽说不能去内门的山头，不过这看热闹是人人都有的习性，也有好几个胆大的外门弟子翻墙卡断虹峰禁制的bug溜进去。真是难为他们了，现在外面飘着小雨，还如此八卦。这得怪断虹峰的狂剑长老只爱练剑，自家山峰的禁制几百年都不修整，其实人人都爱去断虹峰偷灵鸡吃。

    叶谨吹吹汤面，吹开上面飘着的葱。今天食堂煮的番茄蛋汤，味道还不错。小雨的日子里，喝口热汤着实舒服。怎么打起来的不知道，不过现在已经进展到两位长老拔剑而立，在断虹峰的修炼地相对而站。据说“辛未长老的气场非常足，让人根本不敢看他的脸”，再据说“狂剑长老总给人一种针扎眼睛的感觉，外门弟子看久了还会流泪”。

    叶谨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两个长老都是玄一宗数一数二的用剑高手，两位都修炼出了剑意。狂剑长老正是过去，道出“万法唯剑道可取”的狂徒，剑意凛然，锐不可当。至少，在方山这个怪才出来之前，狂剑长老真的是玄一宗第一的剑修。

    至于方山……叶谨并不知道方山的剑意是什么。但听这些弟子的描述，总感觉是很沉重的那种类型。倒是跟他那石头样子很相似。叶谨喝汤喝了小半碗，用手抓着碗，下意识地晃荡汤水，看里面的汤水在碗里摇动。

    前一世，妖魔攻打玄一宗的时候，方山被掌门方知悲请出上峰。那日，叶谨也去了。

    可是走不到半路，他就被妖魔截了胡。他与同行的外门弟子、来得较慢的内门弟子全被妖魔掳走。所以叶谨一直没能看见方山出剑的时刻。

    ——哪怕后来方山因为旧伤死了，他当时正在三清上界一边逃命，一边想要买结婴丹……他都没能看见过。

    叶谨将瓷碗放下。少年拿起筷子，把筷子尾端抵在桌面上齐平，这才拿着吃饭用。

    据说：先出剑的是狂剑长老。

    外门弟子汇报前线消息，绘声绘色。

    狂剑长老笔直站立，说道：“方山，看你是我后辈，今日我允许你先行出剑。”

    这里省略一大段，外门弟子描绘狂剑长老是如何的威风，是如何的霸气，他手中的剑又是什么样的神兵利器

    辛未长老将剑鞘捏在手中，回答：“剑道之上，只看剑法，不看年龄。”

    这里同样省略一大段对方山的描述，以及……那些外门弟子说话时，会悄悄看叶谨，补一句，这人就是辛未长老唯一的弟子

    这里再省略一大段，两位长老在落雨之中，雨水都不能侵染他们半分，他们的风姿是如何的让人向往

    而方山说的下一句，则是狂剑长老出剑的理由。

    方山面不改色，说：“我怕我出剑了，你就没法出剑了。”

    大概是方山的“口出狂言”让狂剑长老愤怒，对方拔剑而出，直直逼到方山的面门，此招果断杀狠，并不似同门切磋的力度。

    二人剑招来去，惊动周遭雨水都偏离方向，把断虹峰的修炼地用剑意扫出一片干燥之地。

    外门弟子眼力有限，都无法看清他们的招数。

    只说起最后一幕。

    叶谨夹着盘中豌豆，好几次这豆子都滑出筷子，让他皱眉。

    狂剑长老的成名绝技狂剑十三招，最后一招，真如“断虹”之名，裁破天上黑云，让落雨都停歇片刻。

    而让狂剑长老没挥出这一剑的，正是方山的那把黑剑已经割破了他的脖子侧面。那里淌出血来，顺着雨水而落。

    叶谨看着滚落出盘子外的豌豆，一时无言。

    狂剑长老甚至没能看清，方山是何时挥动了自己的剑。

    叶谨认真吃完碗里最后的一粒米时，他就听说辛未长老赢了。

    叶谨喝完最后一口汤时，汤都有些冷了。

    食堂忽地安静许多。

    少年似有察觉，抬头看向入口。方山拎着自己的本命剑站在门口。人人都知晓的辛未长老，人人口中拥有绝世剑法的辛未长老，穿着一身黑袍，提着一把黑剑，面无表情地站着。

    抽旱烟的老头并不像那些弟子那样畏惧，老头望着雨水从天上掉，说：“怎么突然想到来我这里，你自从辟谷了，都没来过。”

    叶谨端着碗盘往清洗的地方走，那里站着的杂役同样在偷看着辛未长老，连自己手上的活都停了。

    叶谨放下碗盘，听见方山说：“徒弟说下来吃饭。”他看见一颗绿油油的豌豆被水冲走。

    他走到门口的时候，方山正低头，听着老头闲聊：“你不如偶尔吃吃饭？反正宗门的饭食都是灵材做的，对你来说影响不大。我推荐今天的炒豌豆，挺好吃……”

    “……不信的话，你问问你徒弟。”这话唐突转到了叶谨身上。

    老头的烟枪指着叶谨。

    叶谨一只脚迈出来，“还行吧”，另一只脚也走出来了。身后，弟子们的说话声大一些了。

    少年站在檐下，得仰头，才能看见比自己高的剑修。

    “外面在下雨，我要怎么回去？”叶谨问，尾巴补了一句，“师尊？”

    他才炼气期，起码要筑基期才能用灵力建立短时间的屏障。

    老头笑骂了一声：“娇气。”

    方山没回答他问题，先转过身离去。

    叶谨耸耸肩，抓着白云剑跟上去。

    他做好了淋雨的准备，结果没雨水。身上好像有一层看不见的屏障。

    方山走在泥泞的山道上，每一步都跟上一步距离一样。

    叶谨加快速度，赶到了方山身旁。方山瞥眼看他。

    “我听他们说，你去断虹峰了？”叶谨抬手摸摸方山拿着的黑剑。

    方山点头。

    他明知道答案，还是想问：“你去断虹峰做什么？”

    “狂剑长老教徒无方，我就去看看怎么教的。”方山见他想摸，把黑剑抽出来，递到叶谨的面前。

    “那，怎么样？”剑刃在脖子前，往前凑凑，就能割破脖子。叶谨并不怕，抬手摸摸黑剑的剑身，觉得入手很光滑，上面也没有像白云剑那样雕刻云纹，方山的这把剑没有多余的配饰。

    “不好。”方山答。

    方山把剑插回剑鞘中。

    落雨越下越大。仙尊的术法缩地成寸，乏味的一问一答刚下尾声，叶谨转头看。

    上峰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