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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个人住进李成勋的大别墅里疗养身体。自上次我在山下的公厕玩了三小时手机后，李成勋几个月没和我碰面，住家阿姨说他经常半夜回来，换身衣服就走。我在衣柜里扒出李成勋挂神经外科的病历本，差点没笑岔气——他还找了家外地的医院。

    我真无法想象便秘对一个初出茅庐的男同是多么大的打击。

    人一闲就想找点事做。我用李成勋提供的身份证和学历本广撒渔网，但简历比我的记忆还千疮百孔，在一家知名外贸公司的面试通知在我的邮箱出现时，我觉得半夜贞子从电视机爬出来也不算什么纳罕事了。

    接待我的是位健朗的中年大叔，我从没听说过哪个大厂的hr不仅独揽面试流程还用个开董事会都绰绰有余的会议室——大背头定住三分嚣张，西装扣解开三分不羁，二郎腿翘起三分从容，还有一分诧异为我生动形象地诠释邓丽君的名曲：“是你，是你，梦见的就是你”——我无视他的职场性sao扰，姑且称呼他为普信男吧——毕竟他那么一普通的面试官，但是却那么自信。

    普信男挽起穿戴精致银表的袖口：“你不知道我是谁？”

    我在想这是什么新品种面试题：“你是我的考官？”

    普信男划过自己如刀削般锋利的下颌线：“你什么情况？”

    “我是来面试贵司亚太区市场业务规划部的翻译？”

    普信男佯装疼痛地摸额头，扶牙齿，歪嘴说：“李华，我没在开玩笑。”

    “我想我也没有，但倘若您再这样冒犯我......”我两手一拍桌子，倾身向前：“你也不想让自己的举报信出现在李河李总的邮件箱吧，先生。”

    普信男靠在椅子座，无可奈何地摆摆手：“好好好。那你来自我介绍下。”

    阿西八，他死到临头还在应付我。为展示自己为数不多的口语优势，我声情并茂地背诵中国小学生必备名篇：“你以为因为我穷，低微，不美，矮小，我就没有灵魂，没有心吗？你想错了！我的灵魂跟你一样，要是上帝赐予我美丽和财富，我就要让你感到难以离开我，就像我现在难以离开你一样，我现在跟你说话，并不是通过习俗，惯例，甚至不是通过凡人的rou体，而是我的精神在同你的精神谈话，就像两个人都经过了坟墓，我们站在上帝的脚下是平等的——因为我们是平等的！”

    我起身，踹椅，摔门，扬长而去。我现在有钱，有钱人找工作不能委屈自己，毕竟我那么一普通的应聘人，但就却那么自信。

    回去时李成勋正在削果皮。我一把抢过他的苹果。

    “李华，你这个时候不应该在睡觉......”

    “怎么，软饭男不配早起找工作吗！”我脱口而出：“你以为因为我穷，低微，不美，矮小，我就没有灵魂，没有心吗？你想错了！——中间忘记怎么背的——总之因为我们是平等的！”

    我上楼睡回笼觉去了。

    几天后，外贸的人事部通知我上岗，面试我的考官怕不是个抖M，一嗓子给他吼爽了。

    电梯越升越高，我逐渐察觉一丝不对头。

    “您好，请问我们这是去人资报道吗？”

    人资小jiejie笑而不语，将我引入一间巨大的办公室。巨大的桌子沙发电脑茶几，在这里都变小而精雅。我的面试官，那个气场两米八的中年男人，露出除夕夜的黄鼠狼逮到一只老母鸡过年的幸福神情。

    我想给先生您配个乐，这里是总裁办公室南部，我生长的地方，欢迎来到我的世界，娇贵的抖S。

    我思量再三，还是打了个招呼：“您好，哈哈，今天您平等了吗？”说完我拔腿就跑，保镖从天而降，一招降服。我跪在地上想，啊，资本主义的地毯都是香香软软的。

    普信男一步一步踱来，我忙劝他：“先生？你再靠近就不礼貌了，我也没说多过分的事情，对吧？我还给您朗诵了一篇外国名着？”

    普信男的皮鞋踩在我的大腿上，“李华......你居然是李华。”

    “先生，你踩到我了。”

    普信男的力度又加重了几分：“是，又如何？

    “赔我条新裤子，外加精神损失费，不然你是明天新闻头条。”

    他哈哈大笑，挪趣道：“你不怕我？”

    我说：“你又不是我老板，我怕你做什么。我是有尊严有血性的好男儿。”

    “我看着你口语不错，本打算让你任职秘书助理来着......”他将鞋从我腿上挪开，“既然你不愿意——”

    “爸爸！别走！”我扑向他的皮鞋：“不是不是，李总！李总好！我一定唯您马首是瞻，你是一树一树的花开，是爱在粱间呢喃，你是暖，是希望，你是我的人间四月天啊！”

    “好好好，你冷静下。”普信男，不，我尊贵的老板后捋一撮被我晃乱的秀发，哦，多么茂密的丛林，合该长在这样英俊潇洒的人头顶！

    “我被录用了？”

    “是。你先松开我。现在的年轻人......”

    “不行，我要见合同！”

    李总支开了保镖，不一会助理带着合同，我的未来折叠在我的脚边。

    我速速写好名字，可怜巴巴地望着他：“李总......”

    “你不松，我没办法签字盖章。”

    我微微卸力，又攥紧他的西裤：“李总啊，你知道吗，如果你伤害了一个无家庭无存款无记忆的三无产品。”我眼泪汪汪地举起手机录屏，“你的新闻将不是金融周刊，也不是殴打平民，而是在公司被员工扒下西装，露出的浅灰色平角内裤。”

    李总签字并且盖了章。

    我挥一挥衣袖，带走了A4纸和大腿上的鞋印。关门时听见李河说我不愧是黑社会的好苗子。他看人不准，我学法尊法守法用法，合法好青年。

    我等红绿灯时打了个喷嚏。

    是不是李老板在致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