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住院 (第2/2页)

好起来，我等你回家呢。”

    沈亦温抿唇，抬起眼看他。此时余晏冬半屈着身子，从上至下地看着他，温热的呼吸扫在他脸上，刺激着他的神经一阵酥麻，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余晏冬的嘴唇有些干裂，这些天他肯定也累坏了，眼眶下都发青，一看就是没怎么睡好的样子。沈亦温的视线向下，又落在唇上，余晏冬不知怎么，舔了下自己干裂的唇瓣，红色的舌头向外堪堪探了个头又迅速隐没在齿尖，留下一抹湿濡。

    沈亦温的呼吸登时快了半拍，下意识咽了口唾沫——虽然他没什么唾沫可咽，脑袋也晕乎起来，像是踩在棉花上全身都使不着力，他半眯着眼，是想接吻的表情，理智跟着摇摇欲坠。

    余晏冬退开了。

    新鲜空气迫不及待地涌入两人之间，余晏冬状若担心地抚上沈亦温的肩膀，神情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这副迷糊的样子：“沈先生，看来你的右肺伤得真的很重啊，这么容易缺氧吗？”

    “嗯……”沈亦温从喉咙里哼出一声不满的抗议，却也回过神来，这里毕竟不是能任两人胡闹的家里，“我什么时候能出院？”

    “这么着急？”余晏冬笑得揶揄，却没再逗他了，“看你恢复的情况，再有个两周吧。”

    得到答案，沈亦温重重叹了口气——这样暗无天日的生活还要再过两周。

    “知道没意思，下次还敢把自己伤成这样？”余晏冬坐下来，神色间也没了调侃的意味。

    沈亦温忙从善如流：“不敢了。”

    这时候知道装乖了。余晏冬撇撇嘴，没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晨光通讯社今天早上又发布了一篇报道。”

    沈亦温静静听着。

    “一直不露面的吴署长夫人——当然，她现在要别人叫她沈青如，接受了采访。她几乎是做实了吴署长这些年朝三暮四的事实，还披露出他行贿受贿的罪行。”

    这条消息着实让沈亦温感到惊讶，毕竟他单方面和沈青如开诚布公地谈过，然而对方当时的态度算不上配合。

    他后来和余晏冬提了这事，包括找到这些年“受害者”的事，但他本意是想确保那枚能作为证据的“弹壳”得到妥善处理，却没想到他们竟然能说服沈青如出面。

    余晏冬看出他的疑惑，然而医院里人多眼杂，他也不便多说：“现在舆论是偏向‘小夜莺’的，但联络部内部不可能轻易放过她。”

    沈亦温点头，这次行动失败，联络部必然会更加严格看管“小夜莺”，这些倒都在计划之内，只不过……他突然想到一件事。

    “我记得，那天张李二人传信回来，他们探查到此事和‘枭’有关，但宁队并不相信。”沈亦温看着他，询问的目的很明显：这在你们的计划之内吗？

    “什么？”余晏冬愣住，刚要蹙起眉头，又及时控制住了面部表情，“哦……那他大概有自己的考量吧。”说完沉默了一会儿，“我觉得晨光一定还有后招，‘小夜莺’没那么容易能从我们手上溜走。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他抬手看了眼腕表：“我该走了。”说罢，便起身整理衣服的褶皱。

    “希望等你出院的时候，一切都能尘埃落定了。”临走时，余晏冬撂下这么句话，像是对着沈亦温说的，也似乎只是自言自语。

    “什么？”沈亦温心里一突，总觉得这句“一切”指得不仅仅是“小夜莺”的事。

    余晏冬没再解释，朝他笑道：“快好好恢复吧，我等你……回家。”

    “回家”二字轻轻撞在沈亦温心口，荡起一阵涟漪，四肢都跟着暖起来。他绽出个笑来：“会的。”

    人走了，沈亦温百无聊赖地躺回床上，脑子里却停不下来地思考猜测着余晏冬他们的打算。

    张玉勤和李为义那天发给联络部的情报是“小夜莺”一事背后有“枭”的手笔，但宁汉威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是不相信的。

    为什么会不相信呢？因为现场没有猫头鹰的标志吗？仅凭这一点未免太武断了，不像是宁汉威的作风，那么他如此笃定的原因，一定是掌握了比张李二人更多、更深的情报。

    他知道宁汉威手里一直有一条谁也不共享的情报网，是联络部部长都没法左右的。而他记得当初余晏冬被宁汉威试探，自己将他打伤时，宁汉威答应共享有关“枭”的这条联络线。

    也就是说，如果他遵守信用，余晏冬应该是能掌握宁汉威对有关“枭”的情报到什么地步的。

    那么，既然让宁汉威对【“小夜莺”和“枭”有关】持怀疑态度并非余晏冬本意，就只能说明一件事——他并没有遵守诺言向余晏冬完全共享他的情报线。

    想到此，沈亦温惊出一身冷汗。

    他直起身来，盘腿坐着，一只胳膊肘撑在膝盖侧面，手拖着下巴。

    冷静。事情未必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

    从宁汉威仍答应第二支队去追寻张李二人的下落这一点来看，他或许只能确定，或者有八成把握张李二人的失踪和“枭”无关。

    他还没自大到用一整个第二支队的性命做赌注，更何况此刻萧楚行背后的萧家几乎要将联络部闹翻了天，他不至于蠢到给自己自找麻烦。所以瓦陵村是个陷阱这件事并没有提前暴露。

    想到此，沈亦温冷静了些，刚竖起的一身汗毛也服帖下来。

    更何况，他刚才提醒了余晏冬，他能想到的对方也想得到，一定会有所防备。

    他的心更往肚子里落了落。

    余晏冬临走前，说“晨光”会有下一步动作，他猜测或许会和沈青如有关，毕竟目前思来想去能够有分量左右战局的，似乎也只有这位一直没什么存在感，却身负“吴署长夫人”这一重要头衔的沈青如本人了。

    他们会怎么做将“小夜莺”摘出来呢？难道……要沈青如去给“小夜莺”作证她是无辜的？

    原本他们的设想，是先让宁汉威相信“小夜莺”和“枭”有关，再引他们调查，最后“证明”“小夜莺”的清白，然而很显然如今这条线是走不成了。

    想了一会儿，沈亦温就开始犯困，自从受伤之后他的精力就不怎么充沛，一天睡好几觉，总也提不起精神来。然而医生只说没什么大问题，他被爆炸的冲击波伤到，有些轻微脑震荡，又伤及肺腑，精神不济是正常现象，只要遵从生理本能休息就好。

    他摇摇头，强行让自己清醒些。

    这次瓦陵村让联络部损失惨重，最精锐的第二支队伤亡过半，连队长都生死未卜，他们特别行动队也损失了一个张以尧，和负伤不能出任务的自己，想必此时部长必然盛怒，这笔账总要有人背。

    呵，只是现在联络部能抽调的人手恐怕有限。

    ……等等。

    沈亦温“蹭”地一下坐直。

    特别行动队现在还有谁来着？

    宁汉威、江涛江成两兄弟、那个大胡子王守国……

    ……好像没了。

    太阳xue跟着“突突”地跳。

    特别行动队现在的有生力量，已经被削弱到“可以一战”的程度了。

    沈亦温颤抖着“呵”出一声气音来，所以余晏冬临走前说的，希望在他出院以前将“一切”了结的意思……

    他沉下脸来，走下床，借了医院的电话拨通了家里的号码——

    “爸？是我，是这样，有件事恐怕需要您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