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2：残忍月光 (第1/2页)

    推开家门时，程澄嗅到了一丝热气腾腾的饭香，似乎是骨汤翻滚的气息。回国后他们选择另租了个公寓住下，这是个小小的两居室，所以并不像之前住的房子那般空荡而冷清，而是四周都弥漫着烟火气息，让人舒适而心安。他将风衣脱下扔在沙发上，趿着棉质拖鞋走到餐厅饭桌旁，惊喜地朝厨房里忙碌着的钱璨喊道：“哇！今天吃火锅呀。”

    “见你好久都没回来，我自作主张地去超市买了些食材，想着先准备上，你回家就能开始吃了。”钱璨将洗好的青菜端上桌，又推搡着他远离了沸腾着的锅，“快去换衣服准备吃饭。”

    “没有辣锅，差评。”重新坐回桌前的程澄一边夹起碗里的rou片往嘴里送，一边冲钱璨皱巴着眉头表示抗议。

    “你还在吃药要忌口，不能吃辣锅。”钱璨无视这抗议，又招呼他多夹些菜，“多吃点，你最近瘦了好多。对啦，检查结果怎么样？”

    “……就，还好。”看着难得这样放松的钱璨，程澄抿了抿唇，支支吾吾遮掩了过去，心想好歹让他开开心心地吃完这顿饭再说。

    “我就说嘛，陆医生那天让做骨穿简直是多余……还害得你做完就晕倒了，吓得我担心了好久……”钱璨不疑有他，边下菜边絮絮叨叨地讲着。或许是真的放下心来了吧，饭间他神采飞扬地说了好多，所以没有察觉到程澄的沉默。

    哪怕被钱璨连哄带骗地劝着，程澄也没能吃多少。其实回国前他就已经隐隐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异样了。那时还只是偶尔的食欲不振，以及牙龈时不时漾出的淋淋血沫，虽有不适，却也无暇顾及。直到回国那天在机场正擦拭汹涌而出的鼻血时，猝然径直倒在了钱璨眼前，好久才缓过神来。

    他至今还清楚地记得自己迷蒙地睁开眼睛时，不断向下砸落的晶莹泪珠，guntang而透亮，晕开了他脸上斑驳的血迹。周围声音嘈杂，有窃窃私语，有匆匆步履，有航站楼高空辽远而温柔的广播，都不曾停下驻足，但即便这样，还是会有人仍守着这小小一方，一边焦急地做着急救措施，一边又因看见他终于苏醒过来而忍不住害怕地哭泣。

    好幸福。却正如同面前袅袅腾起白雾的热锅，刚动筷便知会有餍足的那一刻，凡事都会有尽头，幸福也如同手中的流沙，他握不住。

    餐后钱璨拒绝了程澄想要帮忙收拾桌子的想法，将他赶去一旁歇着。程澄拗不过，只好来到茶几前摆弄月饼礼盒的包装。不久钱璨边擦手边走了过来，看见礼盒，眼睛里划过又惊又喜的神色：“三仙居的月饼！你怎么知道我馋这个好久了呜呜呜。”

    “正好今天是中秋节嘛。”程澄脑海中闪过在医院办公室看到的场景，眼神黯淡了些许，但仍笑着的，“想着之前我们经常吃，顺道就买来了，快拆开尝尝吧。”

    说罢钱璨便迫不及待地撕开包装咬了一口，满足得眉飞色舞的，程澄被他的表情逗笑，也拿起一个想要尝一尝。不过他事先并没注意口味，等咬入口中浓郁甜腻的橙子味弥漫开来时顿时愣住了，许久后知后觉到自己的失态，才找补般地喃喃了一句：“好甜啊……”

    “诶？你不是最爱吃甜的来着？”钱璨见程澄轻轻蹙着眉，心里隐隐的担忧又开始作祟，“你究竟是怎么了……怎么还变口味了……把报告单拿来我要好好看看，之后才好给你做食疗补补身体呀。”

    “我真的没事啦。”程澄一边避开他狐疑的目光一边飞速扯谎，“报告单……报告单被我不小心搞丢了，下次去复查时补一份再给你好了。”

    钱璨正起疑心怀疑他是不是又骗自己，忽然瞥到沙发上搁着他脱下的风衣，口袋撑得有些鼓囊的痕迹，于是飞快伸进手去掏了出来，但还没来得及展开他便凑过来争抢，纸张在混乱的撕扯中被四分五裂，为这场争夺划上了沉默的句点。

    “别看了。”程澄指尖发力到微微泛白，几近于纸张的颜色而难以分别，只有黑色的字体灼得刺眼，“检查的结果在我这边。”

    “是贫血吧……”刚刚沉默着和化验单碎片较劲的钱璨忽然抬起头笑了起来，眼睛里却盛满了将要破碎的晶莹，“贫血没关系的……只要……只要多买些食材补补……大不了吃些药……就会好的……会好的……”

    “……是白血病。”程澄伸手想要将他抱在怀里安抚，可将一触碰到他便被他猛地打落了。尴尬地颤抖了许久，他还是收回了手，不忍地开口，“小璨……”

    “如果我今天没有看见……你是不是就打算遮掩过去了呢。”钱璨目光注视着他的脸，失望的、委屈的、心疼的情绪，随着泪水统统汹涌而出，“你怎么可以总是骗我呢……”

    “我没有……”程澄这下也慌了，双手无措地摆着，试图否认这一切，“我只是想找个合适的时机再告诉你……”

    早知你知道便会难过，我不想你难过的。

    “我再也不想相信你了！”钱璨刷地起身，声音随着情绪愈发激动起来，这个俯视的视角看程澄，只觉得他此时如同一只瑟缩在窝口可怜兮兮的小兔子，柔软得可以轻易破碎掉，正委屈地睁大眼睛看着自己，弱小得让人忍不住怜惜，怜惜得让人对其遭受的不公更加愤怒，“你说你会按时吃药，可是你经常吃了上顿不顾下顿……你说你会好好照顾自己的……可是……可是你告诉我……你得了白血病……而且你还妄想拖延到更严重了才告诉我！”

    “合适的时机……”钱璨重复着程澄刚刚的解释，明明得病的是他啊，怎么如此心疼，话到临头却总是忍不住指责呢，“你总是觉得……总会有那么一天……你可以铺垫好所有，让我们对你的离去都不以为意……你就可以放心离开了，对吗？”

    程澄被他问得哑口无言，却被戳穿了心事，只愣愣地望着他，不敢再说什么。

    “怎么会有接受的一天呢……”钱璨兀自摇了摇头，不再看他，而是转身颓然地走进了房间里，徒留程澄默默地捡好所有碎片，拼好在桌面上后专注地盯了一会儿，然后揉皱成一团丢进了垃圾桶里。

    咬了一口的月饼，余味还在嘴里残存些许。橙子味是苦的吧，从前爱吃甜的是因为日子太苦，总要找些慰藉冲淡些许。可如今却不知是苦得无法挽回，还是太高估它的力量了。

    程澄砸了咂嘴，心想，自己确实也有些不爱吃甜的了呢。

    钱璨抱着枕头和薄被在程澄房间门口踌躇了好久，才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