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第1/3页)

    今年过年，我到底是回了家。也许是经历了住院那事，在往后的时间里，我时常会想到母亲，因此后来视频她再问起我过年是否回来的时候，我没再让她难过，直接答应了会回去。

    我买的初十晚上的火车，到达家中的时候，已经是初十一晚上。至于为什么不提前一点回去，除了尽可能在家时间短一点，让家里的这个年过得别太难看这个原因外，还有一个就是我钱不多了，因此趁放假期间在市中心的超市找了个收银的工作，答应了人家会干满一个月。

    这是我上大学后至今在家过的第三个年。在这之前，我已经两年没回来，差点忘了这边冬天经常下雨。下了火车，出站后外面还在下着大雨，因为正在过年的缘故，火车站这时候显得特别冷清，往日里出站口排地水泄不通的摩的和出租车只剩稀稀拉拉几辆。我站在出站口，提着简单的一个行李包，在吹了一会冷风后，终于决定还是为了省几块钱而打摩的。

    雨实在太大，即使有遮雨棚，回到家衣服裤子还是不可避免地湿了大半。母亲一边责备我为什么不坐出租车回来一边拿过我手上的行李，推着我先去浴室里洗澡。

    “哎呀，你怎么穿这么一点点，要冻感冒的啊。这么大人了，怎么还不会穿衣服啊。快去洗澡，把这身衣服换了，穿这些。”她急急忙忙的从卧室里拿出一叠衣服，递给我，“这是你之前的睡衣裤，我都提前给你洗过晒过的，干净地很。”又捏了捏我的衣袖，不住摇头，“不是让你一定要穿秋衣裤的吗，又不听。”

    “呐，今年是你的本命年，要穿红内裤的。妈知道你肯定不会买，过年前特意到店里给你选的，洗完澡你就穿上。”

    “毛巾是架子上最左边那条白色全新的。还有牙刷、漱口杯，也放在洗手台最左边上，都是新买的啊。”

    洗完澡出来，浴室门口已经摆了双全新的毛拖，不用问就是母亲给准备的。她似乎还把我当小孩子看待，看着毛拖上那两个滑稽的卡通动画图案，我有点想笑。

    听到开门声，母亲马上从沙发上坐起来要去厨房里端饭菜出来给我吃，见我盯着脚上的毛拖笑，也笑起来，指着正趴沙发边沿拆我带回来的玩具的弟弟，说到：“是渊渊选的，他说这个你肯定喜欢。”

    说完又顺道拐去浴室扯了条干毛巾出来塞我手里，“赶紧把头发擦干了去吹吹。吹风机在中间的那个电视柜里。”

    我擦着头发，刚坐到沙发上，一旁还在玩玩具的弟弟马上拿着玩具走了过来，“哥哥，这个怎么拼啊，你教教我。”

    又指着我脚上的毛拖，“好看吧，是我给你选的。”

    不同于我内向自卑的性格，他从小外向开朗，喜欢跟人接触。我们虽然已经两年没见过面，但他丝毫一点都不生分。回家一见到我，就扑到我身上不停地叫“哥哥哥哥”，似乎我们一直都生活在一起，从未分开过。

    “这娃将来肯定比他有出息多了，你们就看着吧。”

    “瞎，老话说一胎怂二胎熊。我以前还不信，现在觉得老话说得真不错。”

    “咱童家要想出人头地，就看我幺儿了以后。”

    ……

    这样的话，是童力民在亲朋好友聚会的饭桌上经常说起的，我有幸在场过几次，因此记得特别深刻。那种被自己的亲生父亲当着众多亲戚长辈的面戳着脊梁骨唾弃的心情，每每想起，都会替自己难为情到胃痛。

    我是他的耻辱，而弟弟，是他新的荣耀。我以前以为他有了弟弟，有了新的寄托，应该会对我有所释怀。但我显然想错了，他只会在夸赞弟弟的时候，顺便更加毫不留情面地将我狠狠地贬低。

    但这跟弟弟没有关系，他是无辜的，我仍会爱他。

    “好看啊，这青蛙特别可爱，我很喜欢。谢谢你。”我忍住笑，一把将他从旁边抱过来让他坐在我身上，然后从他手中拿过说明书，开始教他怎么按照图纸搭那个飞机模型。

    没一会，母亲就从厨房端了饭菜出来，“渊渊，快从你哥身上下来，你哥坐车累了，吃完饭得休息了，快点。”

    “不要，我要哥哥把模型拼好了才行。”

    “都几点了，你看看表。赶紧给我回房间睡觉去，不然明天不准看电视了。”

    “我不要。我要拼飞机。我还不想睡觉，不要。”

    “那你飞机也别想玩了。”

    “不要，呜呜，我不要睡觉。不准拿我的飞机，那是哥哥买给我的，呜呜呜呜……”

    “走，回房间去。”

    “呜呜呜呜……”

    饭快吃完了，母亲才从卧室出来，见桌上剩的饭菜，劝我，“怎么才吃这么点，再多吃点。”

    “已经吃了很多了。”

    “哪里，渊渊吃得都比你多。看你瘦的，你在那边每天有没好好吃饭啊。”母亲摇摇头，起身收拾碗筷的时候，突然靠近我，指着我额头的某处问我，“这是怎么了？怎么有道疤？”

    是很小很浅的一道印记，之前跟钟野起冲突时留下的，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我没想到母亲会这么眼尖，当下搪塞她，“不小心磕到的。”

    “唉，你这人这么大了怎么干事还是毛毛糙糙的，一点都不小心。”她看了我一会，又不住摇头，一个劲说我太瘦了。

    我陪着她在厨房里待了一会，本想等她洗了碗筷后回客厅跟她说说话，但她弄完厨房的卫生，又开始cao心起明天的菜色，对着冰箱里的食物思考。

    “你先回去睡吧，床我都给铺好了。”她想了好一会都没决定好到底是煲猪肚汤还是鸡汤，怕我等久了，因此推着我出了厨房。

    坐了一天的硬座，舟车劳顿，我确实累了，便听话地回了卧室，留她还在忙碌。

    卧室里只开了盏暗黄色的床头灯，借由通过外面灯光透进来的光，我依稀看清了房间里的格局。这以前是我的卧室，后来上大学后曾被童力民用来当成了储物室，家里大件小件的杂物都往里堆，但就是容不下我的一张床甚至半袋行李。再后来弟弟出生，这房间才又重新被清理出来，变成了他的卧室。

    两年未回，在这期间，童力民似乎又将房间重新装修了一番。脚底下平整光滑的木制地板，靠墙的大弹簧床，还有另一边一整套的衣柜和书橱，还有门后装在墙上的篮球框，看得出某人在这上面真是用心了。要知道，我以前的书桌还是我哭了一个暑假后某人才从某旧货市场拉回来的。

    “哥哥，你在干嘛？”

    我站在黑暗里，欣赏着那人的杰作，童渊从床上直起身子，问我。

    “你还没睡吗？”我走过去，摸摸他的脑袋，“快睡觉，很晚了。”

    “我在等你啊。”他语气里掩饰不住的高兴，晃晃脑袋，把旁边的被子拉开了，示意我上来，“哥哥陪我睡。”

    “你长大了，是小男子汉了，要一个人睡。”我把被子重新帮他盖好，指了指他旁边的另一张折叠床，“我就睡你旁边，一样的。”

    “可是哥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