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当天空亮起(4) (第1/1页)

    洪玉青难得一觉到天亮，自从她儿子吵着跟她要可乐喝之後，她每晚睡在医院，几乎夜不成寐，睡着了也总是过没多久就醒来。

    她睁开眼後，花了好几分钟才接受昨夜突然接到的噩耗，然後又花了好几分钟思索她昨夜是如何回到家的，她身上甚至还穿着旗袍的表演服。

    当她看见那从来没见过的组合架，吓地跳起身，又看见原先摆满泡面的置物柜，竟然多了好几瓶矿泉水和其他乾粮。她移到冰箱前本来想藉由寒意藉此让自己冷静一下，说不定她现在也许还在梦中……

    「啊！！」看见冰箱里从来没有被塞满过的景象，洪玉青马上吓地叫了出来。

    是……是遭小偷了吗？不……不是，是、是有圣诞老公公吗？

    「啊！！」洪玉青又吓地叫了一声，因为手机在此刻突然响起的简讯提示声。

    洪玉青小姐您好，因为致电给您都未接听，故传简讯通知您，我们这里是「墨夕葬仪社」，已帮您的儿子洪奕展小朋友架设好灵堂，其余流程皆由我们全部包办，您完全不用担心，待您整理好心情，随时都欢迎您前来。以下是我们的地址跟电话……

    洪玉青望着那条简讯发愣，直到後脚跟那刺眼的hsE东西映入眼帘，她才回过神。

    是当初在佛寺时，卫子墨帮她贴的小小兵ok蹦。

    洪玉青倏地起身，将穿一整晚的旗袍换下，迅速地打理好自己後，便匆匆地出门。

    她照着地址抵达墨夕葬仪社的时候，已经有一群黑衣人到处在奔走，她走近一看，儿子洪奕展的笑颜就框在黑sE木雕的相框里，四周簇拥着一大片洁白的百合花，一旁还摆放着各式各样纸摺的玩具和脚踏车，甚至还有一整箱纸摺的可乐，空气中不断流淌着细微的佛经音乐，旁边还有许多黑衣人在帮忙摺莲花。

    洪玉青一阵鼻酸。

    「请问是洪小姐吗？」墨夕葬仪社的负责人小冬走近她，出了声。

    「是，您好。」洪玉青转头弯身致意。

    「墨哥有公务在身，无法过来。」小冬在洪玉青四处的张望後，回答她的疑惑。

    「是……」洪玉青对於自己的想法被看穿，尴尬地抿了抿唇，「我能否请问一下，这间墨夕葬仪社也是卫先生……呃，是墨哥的吗？因为我之前没听说过。」

    「是的，毕竟这里不是赚钱的地方，我们主要是收容更生人，让他们在这边工作，帮助衔接回到社会。」

    当然还有处理屍T的时候b较方便。

    「那、那费用怎麽……怎麽算？」洪玉青喉头乾涩，虽然很感谢卫子墨帮她的儿子办得如此盛大，可是儿子离世的保险费当初保得是最低方案，领到的钱要付上个月跟这个月的医疗费，不知道还剩多少能付丧费……

    「在我们墨氏企业公司上班的员工全免，亲属半价，但因为您的儿子属特殊状况，墨哥不收费用。」

    「不、不收吗？」洪玉青愣了愣，望向一旁纸摺的那箱可乐，「请问有墨哥的联络方式吗？至少让我当面跟他说谢谢。」

    小冬递了一张全黑的名片给洪玉青，上头用烫金字T写着卫子墨的名字和电话。

    洪玉青滑开手机，不小心按到简讯的收件匣，才发现有一封未读的讯息，是医院昨夜传来的，她好奇地点开，浏览完里头的文字之後，她只记得「已全数缴清」这五个字，其他全然没了印象。

    「喂？」卫子墨低沉的嗓音自话筒传进洪玉青的耳朵，惹得她的心惊了一下。

    「卫、卫先生……呃不，墨哥……您、您好，我是洪玉青，不好意思打扰您。」洪玉青躬着身握着手机，紧张得直结巴。

    「嗯。」

    「关於那个……关於丧费的部分我有听这边的人说了，我觉得那一半该付的还是要付，请您跟我说费用…」

    「可乐。」卫子墨打断她的话，「这样子做，我心里也会b较好过。」

    「……」洪玉青抿了抿唇，瞬间就懂了他的意思，「那……那我就替我们奕展谢谢您了。」

    「嗯。」

    「还有那个、那个关於医院的——」

    「不用。」

    洪玉青愣了愣，直起身子，「不行，那笔费用我一定要还您，非亲非故的实在不好意思这样麻烦您，虽、虽然我可能没办法马上还您，但我一定会还清……还是您就把那笔费用加进我的契约里面，就延长工作契约也没关系。另外还有……我房里的那些东西，也请告诉我费用，我全都会付给您。」

    「……」电话那头尽是卫子墨的沉默。

    洪玉青顿时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失礼，毕竟她相信卫子墨在做这些事情前都只是好意，但她这样的反应却好像得了便宜又卖乖的感觉……

    「那个……抱歉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觉得这样接收您的好处，还这样麻烦您真的很不好意思……」

    「……知道了。医院的费用就当作是我个人的名义借给你，你房里的东西就当作我这个做老板的，给你的奖赏。」

    「可、可是——」

    「你是红牌。」

    「……好。」洪玉青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告别式结束後再来上班。」

    「……好。」

    挂上电话後，洪玉青低着头，在一个无人偏僻的角落坐下来，方才压抑的情绪全都涌了上来，她抱着膝盖，将呜咽声全都埋进了臂弯。

    她何其有幸……何其有幸能够在这麽难熬的日子能够遇到卫子墨？让她不用独自面对失去儿子的伤痛……

    手机简讯铃声响起，卫子墨传来一串帐号数字，洪玉青的眼泪落在那一串数字上，心头漾起了暖意。

    她买了一箱饮料，亲自和每一个帮忙的黑衣人道谢。

    正在办公的卫子墨收到小冬传来的讯息。

    「她跟你通完电话後，在楼梯间哭了很久，然後就去买了饮料来分给大家。」

    又哭了？

    「嗯。」卫子墨仅回传了一个字。

    他点开小冬传来的照片，是洪玉青扬着笑容，向其他人躬身道谢的照片。

    他用手指放大照片，将洪玉青的笑颜充斥整个手机萤幕，笑弯的眼清楚地看见眼皮的浮肿和哭红的眼。他想起了初次在佛寺见到洪玉青的景象，跪在地上向他求情，满脸泪光。

    那个nV人总是这样，卑微又真诚。

    他望着那张照片看了好一阵子，直到萤幕锁定自动关了屏，卫子墨透过全黑的萤幕反S，这才看清楚他现在的表情——紧拧着眉还一脸忧伤。

    卫子墨冷哼一声，将手机放下，仰头靠在沙发椅背上。

    原来他面对这个nV人的时候都会这样紧揪。

    不管是眉头，还是心头。